讓郝仁沒有想到的是,貌似他這個懲教署話事人的位置,有點要保不住的趨勢。
一連四天,郝仁收到了懲教署下至基層獄警,上至各大監獄典獄長,總計60多封信件,全是給那個鄭姓女典獄長求情的。
他們紛紛表示,變態女科長確實應該被開除,這個沒毛病,但是一桿子把典獄長都給捅下來,太不近人情了,希望仁哥可以酌情考慮監獄管理工作的實際困難,收回成命。
好在這幫人都是用不近人情作為理由,倒是沒人敢跟他說不合規矩。
郝仁下班的時候,也看到那個女典獄長在他樓下哭,一看著他就上來拽他胳膊哭,各種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就往郝仁的身上蹭,特別的無賴。
一開始還只是她一個人,到后來越來越多的人陪著她一塊來找他求情,懇請他收回成命,十幾個,二十幾個不等,反正誰有空誰來,基本上沒有員佐級,全都是主任級的,說是求情,可怎么看怎么像是逼宮。
這一天,郝仁正在辦公室處理日常文件,便聽到有人敲門,一抬頭,就看到署長約翰笑呵呵地把腦袋伸進了他的辦公室:“仁署長,忙著呢?”
“呦,約翰署長,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坐坐坐,您請坐,抽雪茄么?我這新弄了一批多米尼亞產的好貨,頂級,來嘗嘗署長。”
“你仁哥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約翰接過了雪茄笑著打趣道。
“別別別,領導你別玩我,你官職比我大,年齡比我長,這聲仁哥我可受不起。”
約翰一邊烤著雪茄一邊道:“華人獄警的話事人么,怎么會受不起呢。”
“您今天這是來特意糗我的呀。”
“想多了,我說的這是真心話,老實說懲教署這種地方影響力真的不怎么樣,論級別我是你的上級,但是要論權力的影響力,你可能遠超過我,小廟難容大佛,誰都知道,懲教署這種鬼地方對你來說就是個過度,我知道你是個強勢的人,而我,是個只想混到退休就回歐洲養老的人,所以你在懲教署的這段時間里我并不想跟你起什么沖突,尤其是華人的事,你說了算,ok?”
“那我謝謝您了,等我調出去了,再請您喝茶,跟您處個朋友。”郝仁也沒客氣,也沒覺得他說的有什么地方是不對的。
“不過仁,我聽說下面最近對你的某些做法有那么一點點的意見,你知道我們這種部門,不出事兒的時候沒人注意我們,出事兒的時候全特么是壞事兒,所以像是懶政、捂蓋子這種事情,絕不是某個人,甚至某個監獄的事兒,這是一個系統化的問題,你就不怕你這么做,失去下層華人獄警對你的支持么?”
“所以我就更要殺雞儆猴了,他們讓我當話事人,我自然會給他們謀取好處,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也必須得服從我的管,沒什么不對的,萬一真把我拋棄,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你心里有數就好,不過我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有,你的本職工作是工業組,是文職,希望你不要忘記做點成績出來。”
“多謝關心。”
一直到送走了約翰,郝仁也忍不住微微地嘆了一口氣:“連老外都摻和這個破事兒了啊。”
梁紫薇給郝仁沖泡了一杯檸檬茶,憂心忡忡地道:“這事兒都鬧鬧哄哄這么多天了,社會輿論上愣是一點風都看不見,既沒人關心囚犯的生存環境,也沒人關心獄警們的工作態度,這還真是個‘被社會所遺忘的部門’啊,仁哥,咱不會是被流放了吧”
這丫頭的關注點總是這么奇怪。
“幫我通知所有懲教署現役主任級華人獄警,我下午三點要給他們開個會,有什么問題一口氣給我說完,另外再通知小樂,給我安排記者現場采訪,有我在的地方,不存在邊緣之說。”
樂慧珍已經很久沒收到郝仁的采訪要求了,收到命令后,作為傳媒集團董事長的她,立刻就對這一采訪高度重視了起來,自家的這個老板,肯定不甘心只在懲教系統內耀武揚威。
這是一個到了哪里都能呼風喚雨的人。
果然,當她親自作為老板出現在懲教署的會議室之后,就看到諾大的一個會議室的背后,掛著一條大大的紅色橫幅:懶政學習班。
一看就很不尋常。
而其他來開會的華人獄警見到了橫幅,又見到了樂慧珍之后,則更是一臉懵逼。
內部開會,居然還來了記者?這是要唱高調么?
有記者在還怎么說心里話!
不一會兒,郝仁穿著一身量體剪裁的名牌西裝,施施然走進了大會議室,站在了前面的講臺中央,笑呵呵地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都到齊了,現在開會,鄭代典獄長,請把頭抬起來。”
鄭典獄長一臉莫名其妙的抬起頭,臉色極其難看,她現在預感特別的不好。
“今天在坐的各位,都是從各監獄,戒毒所,和少管所各崗位中集合到了一塊兒的,都是主任級以上,也都是咱們獄警系統里的華人精英,我就有話直說了,我認為咱們獄警系統,是有著很大,很嚴重的問題的,什么問題啊:懶政不作為,白吃干飯!”
“說句不好聽的話,外面的人,是怎么看我們獄警的?是我港島所有體系之中的了,殘次品!我在這里并不是有意的誣陷某位同僚,我說的是一個讓人心痛的現實。”
“你們覺得,華人獄警么,最高也就做到典獄長了,再向上也升不上去了,外面的人也看不到我們,市民百姓也不關心我們,所以什么都無所謂了,以集體決策為由頭,在工作當中,相互推諉扯皮不作為,視囚犯最基本的人格尊嚴如無物!”
說著,郝仁溜達溜達著,就坐到了某位鄭姓女典獄長的身邊,繼續道:“比如某位女性監獄的代理典獄長,為了不讓監獄里的刺頭鬧事,居然非法給人家注射鎮定劑,一座女子監獄,居然養了一個三歲大的男孩,我看,這種人不應該再做什么內部調查,應該問問廉政公署,這種人,難道不應該開除她的公職么?”
乓的一聲,身邊的女人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眼眶通紅的看著郝仁:“姓郝的,你特么才來了懲教署幾天啊,你在監獄里待過么,你接觸過那些犯人么?你憑什么陰陽怪氣的說我,我不用你數落,我辭職,不干了行么!姓郝的,我特么等著你開除我的公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