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
還能因為什么？
怕是因為自己在死人灣附近，超度的那群女嬰吧。
許惑嘆氣道：“蘇姑娘去做什么了？”
此刻，小首無擦了擦眼淚，道：“姐姐接了招討司活人令，追殺一鬼修異人。”
“那異人屠殺鬼市掠奪寶物，殺死鬼類煉魂取樂，已經干擾到了陰司。”
“很強？”
“不厲害，但是那異人是一名趕尸匠，自稱‘陰都太守’，手下有數百九品八品的練尸。必須要無常帶鬼差幫忙，限制住數百練尸，才能抓住陰都太守。”
“不然，他一旦發現危險，可以魂魄進入任何一具尸體，直接就跑了。”
許惑聞言，道：“那太守什么修為？”
“好像是下境。”
許惑點了點頭，道：“為什么蘇姑娘不等著無常一起過去？”
“一起過去，那鬼太守聽到動靜就跑了。”
小首無咬著嘴唇，道：“那陰都太守貪財好色，姐姐裝作誤入其中的女鬼被抓起來，等無常到了限制住煉尸，就可以發出動靜表明位置，配合無常大人擒住鬼太守。”
“但是現在無常沒了，姐姐化幽符一旦失效，失去鬼身就會被發現問題……姐姐對付不了那么多尸體。”
兩人一問一答。
小首無本身就是被蘇婠婠作為討亡術的信使帶來，天真無邪，此刻擔心更是有啥說啥。
許惑略微思索，道：“每一個煉尸都是那陰都太守控制，殺了他，尸體也會失控吧？”
“好像是。”
“那太守是鬼？”
“是。”
“貪財好色？”
“嗯。”
許惑想了想，點頭道：“鬼市的位置你知道嗎？”
“就在城南十里外的一片沼澤。”
小首無擦了擦眼淚，道：“你問這么多，可以去救姐姐嘛？”
“你去的話，我可以給你結契。”
“嗯？”
小首無紅著眼，拉著許惑的衣角，生怕他跑了一般：“我們首無可以和活人結契，為你替死一次。”
“我還小，沒結契。”
“求求你了好不好，不然姐姐就被我害死了……嗚嗚。”
許惑一愣。
他看著小家伙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什么，而是蹲下身子，扶著小家伙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腦袋，溫和道：“不用。”
“這不怪你。”
許惑和他對視，道：“我會把你姐姐帶回來。”
“真的嘛？”
“真的。”
許惑拍了拍小家伙腦袋，直接起身。
“我和你一起！”
許惑突然伸出手指，指尖抵在小首無的腦袋上一彈！
“哎呦！”
小首無抱著腦袋倒退了幾步。
許惑笑了笑，道：“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說著，白衣微旋，推門而出。
瑯琊城南。
過了這里，就開始屬于江州地界了。
距離城南十里開外，有一片破爛的村莊。
那村莊從外面看，已經殘破不堪，房檐碎裂，墻壁斑駁，灰黑色的沼澤淹沒大半的村落。
一塊破爛的石碑坍塌在路邊，上面的字已經看不出什么名字。
這兒是幾年前遭遇過一次地龍翻身，蒼川的暗流從地下涌上來，將村落掩埋。
聽說當時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埋在了泥水里，救都沒法救。
如今早就成了一片廢墟。
“咴兒！”
此刻，一匹黑馬輕輕停在了石碑旁。
“就是這里了嗎？”
許惑略微瞇眼，打量著沼澤。
這里，就是鬼市的位置。
“也不知道白天能不能進去。”
嘟囔了一句，許惑直接翻身下馬，從金絲袋中取出鎖冥燈，然后指尖一搓，用白焰點燃那剛剛買來的白蠟燭。
而隨著鎖冥燈的點亮，一絲淡淡的霧氣從白燈籠周圍逸散出來，緩緩的朝著前方的村落靠近。
霧氣仿若形成一道拱橋，略帶寒意的霧色籠罩前面村莊的入口。
不過許惑沒著急。
他在等著蠟燭白焰耗盡，慢慢被蠟燭燈油的橙黃火苗代替。
本來他就打算過來的。
不過小首無給了他一絲觸動，讓他打算認真試一試。
下境鬼物的話，應該問題不大。
難處在于自己怎么接近那陰都太守。
不過，許惑心里也略有思量。
片刻，白焰散盡，許惑將黑馬栓在路邊，提燈走向村落。
一步踏入，腳下的地面生出白霧，如水般籠罩雙腳。
白燈籠搖晃間，前面的霧氣更濃了，走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片不可視的灰白渾濁。
一兩個呼吸的時間，霧氣便淡去。
許惑走出霧氣，卻是看到了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昏昏霧氣散落，一座村莊出現在一片昏黃的夕陽下。
不過那天邊的太陽背后，卻有一個漆黑的太陽影子。
“啊——”
剛進來，一聲慘叫就刺穿耳膜，在旁邊的屋舍間響起！
下一刻，許惑看到一名身穿鐵甲的高大士兵抱著一個村民服裝的男子走了出來。
“咯嗚嗚！！！”
那男人渾身升騰著陰氣，卻在士兵手中痛苦的渾身痙攣。
鐵甲士兵將男人生生折疊，用兩只粗壯有力的胳膊不斷的將男人糅扭。
慘白的骨渣刺穿血肉，四肢被掰斷纏在身上。
整個男人渾身出血，被活生生揉成了一個肉團，然后塞進了士兵手中的大甕里。
“嗯？”
而此刻，那鐵甲士兵猛然轉頭，看向了許惑。
此刻許惑也看到了他的模樣。
鐵甲下露出的面孔慘白發青，干癟的面皮幾乎附著在骨頭之上。
那一雙眼瞳猩紅，幾乎能滴出血來。
煉尸！
“生人？”
那尸兵的口中發出一道嘶啞的聲音，同時村子里密密麻麻的尸兵全部涌現出來。
不過許惑并不慌張，提燈迎尸而上。
村落形成的鬼市深處，一座最大的宅院被拆開，建造成了一座三四層樓高的露臺。
而建造的材料，卻是人。
一名名人類的鬼魂被堆疊，一層層壓起高塔。
塔身上，無數人呻吟著，哀嚎著，扭曲的魂體伸出虛無的血漿。慘白的骨頭被扭斷刺穿血肉，將不同人通過骨頭穿插交疊，壘起怪誕的血肉露臺。
而在最上層，人皮翻涌飄動，被糅成綿軟的羅帳。
一名名赤身裸體的女人魂體匍匐在地，后背緊貼成床榻。
一頭渾身黑鬢，身材肥大的妖怪坐在女人后背拼湊的肉榻之上。
是一頭豬妖。
它那肥大的面孔帶著讓人生膩惡心的肥膘，粗壯的獠牙刺穿臉頰，一雙橙黃的眼睛帶著陰邪之色。
豬妖坦胸露乳，手里抱著一個大甕，肥脹的手掌抓出甕里還在哀嚎的肉泥塞進嘴巴。
“呵呵呵，活人吏……”
此刻，在露臺下方，蘇婠婠被四根鎖鏈牢牢鎖住四肢。
她的頭顱被卡在圓形的凹槽動彈不得。
凹槽內側是鋒利的閘刀，觸碰之下，足以割裂血肉。
豬妖一雙小眼滿是色欲的看著蘇婠婠，道：“本太守無常都坑殺過，再殺一個活人吏，也無妨。”
“你這般極品的貨色，死了之后，本太守可要好好把玩。玩膩了，帶去大乾賣給乩童，估計還能值大價錢，哈哈哈！”
此刻，豬妖吃飽了。
它準備殺了蘇婠婠。
鬼類和人發生關系，是不可能的。
話本上書生和女鬼，若是肉身纏綿，必然是女鬼依附枯骨腐尸，施展幻術和書生歡好。
這種情況，一般第二天書生看著懷里的東西，都會挺崩潰的。
另一種情況，是書生意外魂魄出竅，正好遇見鬼類動情，一夜春宵。這種除了陽氣受損，倒是問題不大。
當然，惡鬼另算。
下方枷鎖之中，蘇婠婠眼神低垂，無常呢？
不是已經聯系好了？
該死！
此刻蘇婠婠臉色難看，她的心底有什么發出一絲獰笑。
是邪影。
剛剛被白焰輔助禁錮的邪影，難道又要放出來？
但是不放出邪影，自己怕是要死了。
“報——”
就在此刻，一名尸兵走進來，跪在血肉露臺之下。
“太守大人，有一個活人闖入鬼市，說要給您獻上極品寶物。”
“嗯？”
那陰都太守一愣，道：“活人？”
“是！”
豬妖眼睛一瞇，道：“讓他進來。”
“喏。”
那尸兵出去，很快領著一襲白衣的許惑走了進來！
是他！？
旁邊的蘇婠婠一愣，美目微顫！
這不是住在自己隔壁，在同福客棧碰到的那個家伙嗎？
而此刻，許惑剛走進來，便眼神一凝！
好妖孽！
那扭曲哀嚎的血肉高塔，讓許惑眼底當即泛起一線寒芒。
而那陰都太守打量著許惑，淡淡道：“你是什么人，送什么寶貝？”
許惑緩緩吸了一口氣，從金絲袋中摸出一個盤子，將得自孤山娘娘的石心放在其中。
“太守看這寶貝如何？”
“嘶——”
陰都太守貪財，自然對各種寶物有些了解！
此刻一見，當即呼吸急促：“極品石心？”
“太守好眼力。”
許惑當即笑道：“容我給太守送上前去，仔細觀賞。”
“嗯？”
聽了這話，陰都太守卻是眼睛一瞇，戾聲道：“本大王的露臺，活人上不得。”
“不如，本王先請你去死吧。”
陰都太守冷笑著，抬起那肥大的手掌。
他不需要知道這個活人有什么目的。
殺了就是了。
人死了，東西也是自己的。
嘩啦——
那血肉高塔下密密麻麻的尸兵全部抽出刀刃。
果然謹慎。
估計放自己進來，它就沒打算讓自己活著。
只是許惑風輕云淡。
他擺了擺袖子，道：“何須大人動手？”
“寶物佳人具在。”
“正好把我殺了，給大王助助興。”
說著，許惑一手托著石心，一手直接提起自己的腦袋。
只聞“噗呲”一聲！
他便將腦袋取下，一并放在了盤里，在一眾尸鬼和蘇婠婠愕然呆滯的目光中，將盤子遞給了旁邊的尸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