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吵鬧聲很大。
稻爺的眼睛一直在往窗外看，但因為窗戶和窗簾都是關閉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陳謙好不容易撫平自己狂跳的小心肝，就去給稻爺接上了葉云的呼吸機——也不知道葉云的呼吸機，比起上民醫療所的呼吸機，是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稻爺的臉色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
雖然也還是很虛弱，無法說話。
可基本的意識已經有了。
陳謙將葉云的筆記本掏出來，給稻爺放在枕頭邊上，老爺子又猛地嗆咳了幾聲，陳謙立刻拿毛巾給他，之后，就是猛烈的一通咳嗽……
也是怪了，越咳反而還越精神了。
“唔，你可別是回光返照啊。”陳謙摸著下巴看著他說。
“……”稻爺說不出話，氣得鼓起眼睛瞪他。
陳謙看他這瞪人的力氣，大概是真的在好轉了，又說：“你知道自己是吃錯藥了吧？你看你這也一大把年紀了，別跟個小孩兒似的，別人給顆糖就往嘴里塞……這個世界上像我這樣的好人雖然很多，但也還是有一些壞人的。”
你才吃錯藥了，你全家都吃錯藥了……稻爺艱難地扭頭朝著床里面，都不想跟他說話，本來是活過來了的，如果又被氣死過去多冤？
陳謙把窗簾拉開了一條縫，讓陽光照了一點進來。
稻爺瞇了一下眼睛，很快就適應了。
但稻爺同時也看到了院子的外面，圍著的很多玩家。
他住在凈木源西區還算很偏冷的地方，不應該有這么多人才對。
他又艱難地轉過頭看陳謙。
“哦，凈木源最近來了很多好心人，專門幫助你們這些咕呱老人做飯啊，洗衣服啊，照顧你們的飲食起居，個個都是伺候人的一把好手，只不過，就是比較聒噪，好奇心太重了，問這問那的，城防軍就不讓他們進來了。”陳謙云淡風輕地說。
稻爺又鼓瞪著眼睛。
他一直病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但基本的邏輯還是有的好吧，城防軍又是什么鬼？
“反正，我就這么一說，你就姑且這么一信吧。”陳謙隨口瞎扯之后，就聽到了一聲響亮的……
咕……
稻爺的肚子里傳來的，屬于一個吃貨的聲音。
再怎么虛弱，活過來了的第一件事也是，吃！
“身體知道餓了，那還不錯。我要柚子送點溫熱的粥來。”陳謙打開手表，給柚子去了個信息，順便跟為錢而狂吐槽了一下，他們的公共交通業務，應該擴展到城內了.
也是時候開發一點外賣啊，跑腿啊，之類的新項目，豐富一下玩家和NPC們的末世生活吧。
但不管怎么說，看到稻爺平安無事，陳謙也就放心了。
“對了，借你的院子用一下啊。”他聽到耳機上有提示——你的背包里有新物品，就知道第一只碗口豬要出籠了。
稻爺沒有辦法說話，但眼神里表達了疑惑。
他的院子里只有花花草草的，借來干嘛？
“哦，烤只小豬仔吃。”陳謙笑瞇瞇地站起來。
一聲嘩的布料拉扯的聲音。
稻爺似乎是用力地扯了一下被子？
“我知道你想吃，但你現在不能吃啊。”陳謙為難地跟稻爺說。
稻爺絕望地躺在床上。
他因為得到了正確的道具救治，而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神采的眼睛里，又是一眼的生無可戀。
++++++
稻爺這里最大的好處就是，家伙齊全。
陳謙在院子的一角翻出了一個烤架——相對碗口豬的體型來說，烤架稍微大了一點，但好在他是個塵民，修修改改一番，完美適配。
雖然系統提示了“部分出產的部分小豬可能具有攻擊性”，但好在也沒第一個就給他來個下馬威。
所以，就是開始處理小豬崽了。
剛剛出籠的碗口豬，表皮是流體的，陳謙今天不準備做膠凍，所以，等了一會兒讓流體凝固，形成了一層帶著奶白色的半透明表皮，沒有一根毛發。
他掏出仇心來，在稻爺的磨刀棒上锃锃擦了兩下，將小豬簡單的做了預處理之后，一刀劃開碗口豬的表皮，然后，重刀落下，砍開正中間的肋骨，小心地將內膜切斷，從里面取出跟雞骨頭差不多大小的肋骨來……
清洗，瀝水。
然后他又拿了兩個小盤，一盤調了濕料，一盤是干料，等碗口豬曬得差不多了，他先把史料抹在內腔，繼續晾曬。
在外面被城防軍攔住的玩家一個看著一個，都想從別人臉上找出答案。
“那個人在里面干嘛？”
“呃，好像是在做什么……料理？”
“花園燒烤？這都什么人啊。ID是什么能看得清嗎？”
“有點遠，被樹擋住了，他再近一點點就能看清了……”
“他這距離，剛好看不清楚。尷尬。剛才他進去的時候也沒注意他ID，好像是兩個字的？”
“兩個字？軌跡嗎？”
被城防軍攔住的玩家都很懵逼，整個世界都忙著覆滅本我科學教呢！
你不趕緊跟NPC問點消息，那幫我們問一下行不行？
而陳謙不但有閑心慢慢地處理小乳豬，他還在哼著歌……
從暗火獵荒團回來之后，也是有很久沒吃過這玩意兒了，想想就是口水橫流的節奏。
回頭要做給小玔嘗嘗看。
只是，這么一只一只的出產是真的太慢了。
需要豬圈。
量產才是王道！
“喂喂喂，里面的那個……”外面的玩家因為有城防軍的阻攔，進不來，但他們可以跟陳謙喊話啊，“這個場景里有NPC嗎？”
陳謙手上的仇心翻了個花兒，唰唰唰在奶白色的豬皮上切出淺淺的劃口，笑著回答道：“有啊。”
那個玩家馬上又問：“那你是已經拿到了NPC的任務？”
陳謙拿著刀沖著他擺了擺手：“里面的不是任務NPC。”
“自由NPC也可以給你線索啊。”其他兩個玩家也趴在了門口，說，“兄弟，要不共享一下？”
“對啊，我拿到什么線索，也可以跟你共享。”
“你要不進我們隊再說？我們這邊在找一個叫聶寧遠的人，里面的是他嗎？”
陳謙笑了笑。
起火，沒有再理會他們。
現在的凈木源，應該再很難找到這樣一片被城防軍保護起來，完全不受打擾的地方了，他耐心地等水再瀝干一點，又拿鹽把小乳豬的外表皮全部抹了一遍，之后將滾燙的熱水猛地澆了上去。
沒有趁手的木棍，他干脆就從稻爺的背包里，掏出一根以前放進去的異變晶駭，折成兩段，將乳豬支撐起來，然后，往上面刷稻爺的“蠟木棒”里產出的蜂蜜。
“這烤豬一定要用炭火，可惜……”陳謙還真找不到這個世界里能替代炭火的東西，游戲里的點火操作都是系統默認的，火就是火，AI分不清木火、炭火、燃氣這些不同的火對食材的影響。
先是表皮過大火，然后將烤架抬高……
香味慢慢地飄逸出來。
“塵民，你在干什么？”守在門口的比布羅斯，鼻子動了動，也忍不住回過頭了，比起那些玩家，他距離陳謙比較近。
“肚子餓了，做點吃的。”陳謙擺了擺手，笑道，“不用管我。”
“……”我不是想管你，我是想問……嗯，做好能不能分一塊啊？
該死，早知道就讓阿蒙來干這趟活兒了。
備受折磨的比布羅斯，聽著豬皮里翻出的油花冒出滋滋的響聲，聞著平生未見的肉香和奶香焦熱而綿長的味道，嘴角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做個城防軍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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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口豬畢竟不大。
陳謙也就花了正常烤豬不到三分之一的時間，就差不多算出品了。
烤熟的乳豬，如同琥珀一樣焦黃而透明的顏色，令人食指大動，他拿刀切出一塊，從脆硬的表皮里沖出騰騰的熱氣，伸手揮開水霧，就露出了里面細軟的白肉，第一層香氣是表皮沖入鼻腔的焦香，帶著蜂蜜特有的絲甜，緊接著就是肉質里特別的奶香，在骨粉海鹽的提煉下層次分明。
他洗干凈手，直接用手把切下來的一小塊放進嘴里，手指接觸到的綿軟觸感，和入口咔地一聲脆皮咬碎的聲音，一起沖上大腦。
“果然，自己做的還是比暗火他們做的好吃。”陳謙滿足地擦了擦嘴角，身為一條靠臉吃飯，毫無追求的咸魚，平生也就這么一口愛好了。
有一說一，靈籠有這么逆天的技術條件了，做什么末世游戲，做個美食游戲它不香嗎？
陳謙一邊吐槽，一邊把烤乳豬轉移到一個已經提前加熱好的小石盤里，又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現場。
他已經聽到了稻爺就在屋子里面吸溜鼻子了。
真沒辦法，那就拿進去給他聞一下吧。
他是就這么進去了，可外面的比布羅斯副隊長，和十幾個玩家都還愣著呢……兄弟你真的不準備分享一下嗎？只是一小塊兒也好啊，或者，你就跟外面吃，我們看看也行吧？
“你們在干什么？”在他們全都扒在門外的時候，背后傳來一個冷酷威嚴的聲音。
“……教官？”不知道是艾爾莎的聲音太突兀了，還是他們看烤乳豬看得注意力太集中了，門口的十幾個玩家都被嚇了一跳。
“艾爾莎長官！”比布羅斯副隊長和他的小隊，更是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