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虞師主力為何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向南天門發動進攻,策應突擊隊,隊員們一直沒有多問。
一直堅守到正午,雖說樹堡的防御在韓征的精妙指揮和預判下取得的戰果極佳,但隊員們還是不愿意做糊涂鬼。
填飽了肚皮的孟煩了在略作休整的時候忍不住問道:“教官,虞師主力為何還沒有發動總攻?”
說到這里,一向喜歡損人的孟煩了望向了張立憲,何書光等人,“就我所知,虞師座一向是言出必行之人吧?”
“孟瘸子,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師座向來一言九鼎,既然他答應會率領主力總攻策應咱們,就肯定會來的。”何書光大聲反駁著,極力維護虞嘯卿的聲譽。
“那人呢?進攻的主力部隊呢?”孟煩了質問。
“這……”
何書光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臨行的時候虞嘯卿答應的話語所有隊員可都聽在耳中,兩天之后發動主力總攻,策應突擊隊,突擊隊只需要在樹堡堅守兩天兩夜的時間。
可現在虞師主力并沒有來,無論何書光如何狡辯,也不能否認虞嘯卿并沒有按照他答應的時間出兵的事實。
“說不定這回虞師座不止是把咱們賣了,連同你們這些自己人都給一塊兒賣掉嘍!”孟煩了揶揄道。
“師座他們應該是被什么意外的狀況拖住了,情況絕不是你想的那樣,煩啦,你說話注意著點。”張立憲道。
“我注意著點兒?我說的這是事實。”
“你這是污蔑……”
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好了,夠了,都給老子閉嘴,鬼子還沒打上來呢,自己就開始窩里斗了?”韓征罵了兩句,孟煩了和張立憲兩方這才罷休。
韓征此刻也有些困惑,按理來說,在這次行動之前他已經做足了萬全的準備:
教著虞嘯卿把虞師的將領都換成了他自己的心腹。
還在行動之前把那個喜歡多事的唐副師座給綁了。
在這種情況下,以虞嘯卿雷厲風行,又一心想干出一番事業的性格來講,他絕不可能食言才對。
更別說他虞嘯卿的一幫子兄弟,張立憲,何書光等人也都在呢!
韓征相信自己的眼光,絕不會看錯人。
或許真像是張立憲猜測的那樣,虞嘯卿是被什么意外事件給耽擱下來了。
韓征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虞嘯卿,并讓隊員們重拾信心。
他忽地笑了起來,這笑聲讓隊員們感到疑惑,但很快又被這笑聲感染,一個個甚至跟著笑了起來。
不辣問道:“教官,你笑啥子嘞?”
韓征拍了拍手頭的重機槍,“我在笑,有這么好的武器擺在這兒,有用不完的子彈給你提供,有上好的美食讓你一日三餐吃飽肚子,還有數不盡的鬼子隨意射殺,這么好的日子,你們倒好,還惦記著早點結束呢?
告訴你們,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兒了,以后再想碰到像這樣殺鬼子的好機會,可就難了。
你們以為師座為什么沒有及時帶領虞師主力殺過來?
那也是有他的考慮的,咱們就在這樹堡守了兩天兩夜,迫于東岸虞師主力的壓力,竹內那個老鬼子不敢騰出太多兵力對付咱們,一直提防著東岸呢!
在鬼子有防備的情況下,虞師主力要是發動強攻,傷亡肯定不少,咱們這邊兒或許能少犧牲點兄弟,可虞師那邊兒就要多犧牲上百人,甚至上千人,那里邊可能是你們特務營的兄弟,也可能是我們南天軍的兄弟,你們想想,哪個劃算?
所以在出發之前,我和師座還有另外一番談話,我和他說了。
為了提高攻取南天門的勝算,最少,我是說最少我會帶領突擊隊堅守兩天時間,至于最多嘛,或許是四天,六天,就是十天半月也說不定,我對自己和突擊隊的兄弟們有信心。
至于具體等到什么時候發動總攻,就看師座自己對戰場時機的把控了。
韓征的解釋合情合理,字里行間更是吐露出對突擊隊隊員們的絕對信任。
這讓隊員們一個個醒悟過來。
就連孟煩了也不例外。
是啊!
突擊隊這邊兒堅守的時間越長,對竹內聯隊造成的損傷越重,對虞師主力攻取南天門越加的有力。
虞嘯卿要是率領著主力部隊太匆忙的殺過來,反倒會讓突擊隊提前攻占竹內聯隊指揮部這一條妙計的作用大打折扣。
“教官,原來是這么回事兒,您早說呀,小太爺還以為我們又被人給賣了,當炮灰呢!”
隊員們對韓征的話語向來信任,一個個的心情也立馬痛快了起來。
孟煩了對張立憲道:“老張,別生氣,我收起我先前的話,是我誤會虞師座了,教官說的對,這才兩天時間,我都還沒有殺過癮呢,要是能殺上個十天半月的,那才叫真痛快。”
張立憲笑了笑,也沒有真生氣,他偶爾望向韓征的目光,敬佩之中又夾雜著一抹若有所思。
至于竹內聯隊這邊。
臨時駐扎指揮部,聽過前線通訊兵匯報的情況之后,竹內陷入了沉思,整整兩天兩夜加半天的時間過去了,虞嘯卿那邊還是沒有什么動靜。
竹內不傻,他大概也能猜測到虞嘯卿打的是什么主意。
無非就是想利用已經堅守在樹堡的韓征等人消耗自己聯隊的實力,等到他竹內疲于應對的時候,再突然發動主力總攻。
如果從這方面來講的話,竹內清楚自己現在最好的應對之策,就是暫且放任樹堡內的韓征一行不管,把防守重心繼續放在東岸的虞師主力身上。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韓征一行突擊隊就像是已經插入了竹內心臟的釘子,如果不拔出來,只會整日里攪的竹內痛苦難當。
人家都打到你的老巢里來了。
卻放任不管?
先不說會對整個竹內聯隊的軍心造成嚴重的打擊。
誰也說不好這支隊伍會也不會在竹內聯隊與虞師主力對陣的時候突然搞一些別的小動作。
所以不得不除。
否則竹內只會寢食難安。
而虞嘯卿一方干打雷不下雨的事態更給了竹內可以攻打樹堡的假象。
竹內認為,自己完全可以趁著虞師沒有打算發動總攻的間隙,騰出手來好好的對付韓征。
樹堡西面開闊地。
打定了心思的竹內再一次聚集了一支大隊的兵力。
出于時間上的充足,他還是決定把這一次的進攻放在深夜。
但上一次愚蠢的錯誤他是不會犯了,這一次竹內甚至親自在大隊后方坐鎮指揮。
今夜的夜色竹內挑的不錯,依舊昏暗。
竹內之所以挑這樣的夜色進攻,就是為了避免堅守在樹堡內的突擊隊,借著良好的視野發揮優勢的機槍火力。
至于上一次突擊隊一行覆滅半個日軍大隊所使用的高瓦數照明點燈。
竹內也想到了對策,他從整個聯隊抽出了十幾名槍法最為精準的老兵,并給他們準備了狙擊槍,組成一支臨時狙擊小組,專門負責打掉樹堡亮起的照明燈。
竹內預計劃是,打掉樹堡的照明燈,讓樹堡內的敵人徹底失去火力打擊的視野,然后再讓整個大隊以分散式隊形向樹堡發起猛攻。
完美的計策,勝利似乎唾手可得。
竹內甚至想著在拿下樹堡之后,一定要將那個可惡的韓征活捉過來,好好瞧瞧他到底長的是什么樣子。
一切準備就緒,自覺勝券在握的竹內靜靜地等待著天黑。
樹堡內部。
隊員們頂著壓力又休息了一天,與這幾日不知疲倦進攻樹堡的日軍相比,隊員們可以說一直在養精蓄銳。
望著天色馬上就要黑下來,卻依舊沒有進攻跡象的日軍,迷龍忍不住罵罵咧咧道:“這群孫子,看樣子又準備趁著天黑來偷襲咱們呢!”
全民協助咧著嘴舉了舉手上的照明燈,“不怕,我們有這個嘛!”
龍文章道:“竹內那個老鬼子可是精明的很,從進攻咱們樹堡以來,他的進攻手段從來都不是單一的,那天夜里因為照明燈吃的虧,他應該不會再犯才是。”
“那這個老鬼子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孟煩了問。
龍文章搖了搖頭,“現在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韓征思索了片刻,忽然笑著對隊員們說道,“大家應該都知道吧,華北的小鬼子喜歡到處建炮樓,炮樓建好之后,鬼子會把炮樓周圍的設計全部清理掉,光禿禿的一點掩體不留,不僅如此,沒事兒的時候鬼子還會在炮樓上練把子,熟悉射距,他們練到什么程度呢?當炮樓周圍出現目標,他們一眼就能確定目標離炮樓大概有多遠,然后再調節手中步槍的標尺,精準的射擊目標。
趁著天黑,反正這小鬼子在樹堡里囤積的彈藥,咱們也打不完,干脆拿出來練練槍。”
韓征的提議似乎是有深意,隊員們一個個都表示同意。
緊接著,韓征在一張圖紙上給隊員們畫了草圖,樹堡的草圖,周圍的開闊地帶也被畫在草圖之中,并標記好具體的方向和位置點。
“大家記好了,這就是對應的咱們手表的位置,正西向是十二點鐘方向,正北向是三點鐘方向,正南像是九點鐘方向。
然后是射距。
這個點是50米,這個點60米,70米,80米,90米,你們仔細看,每個點都可以找到一些簡單的參照物,但我需要的是你們在這天色徹底黑定之前把這些參照物給我牢牢的記在心底。”
說到這里,韓征親自操持起一挺重機槍,道:“十一點鐘方向,射擊距離八十米,開打。”
韓征率先朝著參照物打出一個點射。
隊員們緊隨其后的開火,由于樹堡隊員們使用的多是機槍火力,覆蓋下去的火力網可以籠罩二十米左右范圍。
也就是說,在韓征對隊員們這樣的練習之下,一旦隊員們熟悉了韓征用手表對應的時間標記的方向,和射擊的距離參照物,熟記于心之后,即使在黑夜之中盲打,只要韓征可以準確的鎖定目標,并給出方向提醒,隊員們緊湊的火力同樣可以對目標進行猛烈打擊。
樹堡外。
突擊隊的突然開火讓竹內有些困惑,他的部隊現在可都在突擊隊一行的射擊范圍之外,還都有附近的掩體,對方這不是浪費火力嘛!
緊接著發竹內發現敵人一直在不斷的朝著各處空地開火。
雖然不明白韓征一行在干什么,竹內卻下意識的覺得心頭一緊。
自從知道樹堡內的指揮官就是那個韓征的時候,竹內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一直到天色徹底黑定,樹堡內韓征一行的槍聲這才停止。
竹內繼續率領隊伍耐心地等待著。
直到夜色最濃的時候,竹內這才下令發起進攻。
今夜打得不是悄無聲息的突襲戰,所以在發起沖鋒的時候,日軍士兵的炮火和槍聲便已經響個不停。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樹堡內的突擊隊成員們。
抱著一挺重機槍開火的迷龍大吼道,“上照明燈,全民協助,拉電閘!”
刺啦——
十盞高瓦數的電燈同時在樹堡上亮了起來。
刺眼的光芒將樹堡前幾十米范圍內的黑暗盡數驅散。
“來得好。”
早就等著這一刻的竹內當即下令,他隱藏在暗中的狙擊小組已經摸到了足夠精準打掉照明燈的范圍之內。
一輪齊火之后,隨著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十盞照明燈全部熄滅。
樹堡外再次被黑暗遮掩,這時候反倒是內部有照明設施的樹堡成了黑夜里的明燈,清晰地暴露在日軍視線之內。
孟煩了臉色一變,“鬼子把咱們的照明燈都打掉了,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原本還在開火的隊員們立馬失去了視野,再加上竹內將沖鋒的隊伍拉的比較分散,機槍火力的威力立馬大打折扣,只有一些沖鋒中的倒霉的鬼子會被流彈擊中。
“韓,怎么辦?”失去了射擊目標的老麥喊道。
幾乎所有的隊員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韓征的身上,這已經成為了他們下意識的選擇。
韓征的聲音響起,其中的從容讓隊員們稍稍心安,“還記得天黑前咱們的訓練嗎?聽我的指揮打就是了。”
緊接著,隊員們忽然覺得黑夜似乎賦予了他們的教官格外明亮的眼睛。
“一點鐘方向,距離九十米左右。”
“十點鐘方向,距離八十米。”
“想跑?正向,整十二點鐘方向,距離一百米。”
隨著韓征開掛般的指揮,隊員們出于對韓征的絕對信任,瘋了一般開火。
大家只聽見在黑夜中響起的一陣一陣的慘叫聲,戰斗一直持續到深夜,那慘叫聲逐漸變少,韓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好了,鬼子退了,兄弟們打了一晚上也都累了,今晚你們休息吧,整夜我負責警戒!”
有教官警戒,隊員們只覺得格外踏實,也沒有推辭,一個個各自找了地方倒頭就睡。
樹堡外,竹內因為再一次的失敗而抓狂。
對于方才戰斗的情形,他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明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
敵軍憑什么可以精準地找到他進攻的隊伍,并以強悍的火力網精準覆蓋?
竹內想破了腦袋也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只覺得郁悶萬分。
戰斗整整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最終以日軍大隊的慘敗為落幕,傷亡超過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