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安靜地站在那，像個超脫凡塵的仙子。
息城微微瞇起一雙好看的眸子，隱沒眼中的殺機，“盈兒可有話說？”
三年多了，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君王了，日常駕馭群臣，殺伐決斷，他都已經熟稔于胸。
他唯獨做不到的就是在她面前硬起心腸做一個說一不二的帝王。
可是如今，她已經觸到了君王的底線，亦或者說觸到了南息國的底線。
看著他氣得面色鐵青，她一雙薄唇微微向上翹起個美麗的弧度，一抹淺笑帶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哥哥，盈兒就是暮圖國的黯影殺手，來這里唯一的使命就是刺殺南息國的皇帝。”她的笑如一團慢慢燒起的火，燒得他的心也隱隱作痛。
“盈兒手上的功夫恐怕遠在哥哥之上吧？為什么還遲遲不動手？”息城冷笑一聲，他還是喜歡自稱哥哥，可他們之間終是無路可走了。
“哥哥可記得臨江水寨遇刺一事？那是王兄不許盈兒愛上客棧的小四。哥哥在江南遇刺，殺手也是暮圖國派去的。盈兒……不過是一把劍。”
她是一把殺人的劍，卻動了不該動的情。她和他這一場孽緣，終究是要分出個你死我活。
“你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嗎？”
“知道！”她眸色一沉。
過去，多少次，王兄逼她殺了他，她終是沒能下得了手。
而今換作是他，或許不一樣。
如她所料，息城抬起手中的劍，抵到她雪白的頸上。只是，還未開口便已淚目，“為什么？盈兒，為什么不逃走？為什么不說個謊？”
“為什么要說謊呢？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她呵呵笑了兩聲。
江南次，他為她擋了魔女的蝕骨釘，她曾發誓絕要誓死護著他……可是，他卻成了南息國的皇帝，成了王兄要她去殺的那個人。
若她不貪圖他的情早早走開，或許便不會有眼前這一切。
她閉上雙眼，一行清淚無聲滑落。她就知道，他們終有這一天。
“皇上，不是這樣的，不是！”
女使回來了，在侍衛們刀劍的逼迫下，一步一步走來。
她的劍沒了，只剩身上斑斑血跡，和一張蒼白的五官精致的臉。
還有身后跟著的賀蘭錦。
“師兄？”
青城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和痛惜。剛剛，她把她扔出了宮墻，告訴她不要再回來了。她第二次違抗了她的命令，還帶回了不該帶回的人。
“皇上，公主從未負過皇上。”女使唇色蒼白眼底卻是一片血紅。
她無所畏懼地等瞪著息城，臉上的汗濕了發絲，她也曾是個美人。
“陛下，公主的事情圖雅最清楚。她是被迫來和親的，她也沒辦法。公主從未害過皇上啊。”
“住口！”青城看了她一眼低聲斥道。這時候說這些又有何用？
“公主，告訴皇上，你愛他。為什么你不告訴他？”圖雅捂著左肩，因為疼痛微微哈著腰，“皇上，是圖雅連累了公主，今天……就讓圖雅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吧。”
“公主第一天來驛館就見到了皇上。在驛館那些時日，她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見到皇上。
那兩次暗殺公主從未參與，因為她愛皇上啊。”或許是太激動了，她眼底猩紅，說起話來也有點哽咽。
“可是皇上呢？皇上愛公主又有多少？皇上一個個地迎娶皇妃入宮，可還記得這個為你癡心一片的小公主？圖雅行刺失敗，愿以死謝罪。”
話音剛落，圖雅突然手握一把匕首，朝著自己的心刺去，鮮紅的血噴濺而出，她依然忍著疼哀求道。
“圖雅一人做事一人當，只求皇上不要遷怒公主。”
“圖雅——”
青城伸手抱住搖搖欲墜的女使，“你怎么這么傻？為什么不走？”
“公主，不要傷心，圖雅只是奉王上之命監視公主。”說到這，圖雅竟笑起來，眸子里也有了光。
“我知道，我都知道。”青城抓著她的手泣不成聲。她都知道的。
淚，滴在滴在圖雅的臉上，引得她也濕了眼眶，“知道你還救我。你怎么這么傻？”她說著說著笑了。
“我知道你愛他，就像我一樣。這幾年，讓你為難了。”青城眼里的淚依舊止不住往下流。
“圖雅只是王上手里的劍，而公主不一樣。”她聲音越來越虛弱。
“……”有什么不一樣？
“公主，珍惜他。”圖雅的臉上浮了一層淺笑，最后望向鎮南王，“王爺……王爺可還記得那棵海棠樹？”
“王爺……救她！”
女使用盡力氣喊出了最后一句話，喊完整個人便軟了下去。
眾人皆看向鎮南王。
夜色中，王爺的臉看不出悲喜。
息城也沒說話。
女使圖雅死了。她來行刺他，而今也自殺贖了她的罪。
那么，他的盈兒呢？
周圍所有的人都仿佛成了無聲的泥塑，站在那里，張著眼看著他們。他是皇帝，即便他再愛她也不會允許她來要他的命。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那一刻，這本就沒有懸念，不是嗎？
青城輕輕放下女使，她緩緩站起身，該了斷的終究要了斷。
“哥哥，動手吧！”
“不要！”旁邊魔君大喊一聲，眨眼間已掠到她身旁，“師兄帶你走。”
“師兄，你快走吧！”
青城甩脫他的手，他一個人走或許還有生路，魔君哪里肯？
旁邊隱了身的少虞和司御一看，壞了，他怎么這么糊涂？“魔君，你在干嘛？”少虞用密語傳音喊道。
魔君：“……”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只是不想看著她去死。
“師兄，你若不走，我現在就死給你看！”青城撿起地上的匕首抵在喉嚨處。
“你……”
魔君一愣，眼里滿是痛色。都這個時候了，她還不肯走？
她是不相信他能帶她走嗎？
“走啊，快走啊！”青城再次催道，匕首在脖子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走吧！”兩個大神仙也過來了。魔君長嘆一聲，扔了手中劍。
“保重！”
說罷，整個人隱入黑暗。
“追！”鎮南王一揮手，又一群影衛向魔君消失的方向追去。
承元殿前又剩了他倆，青城扔了匕首沖他凄然一笑，“動手吧！”
息城舉起劍，把心橫了又橫，卻是越想下手就越下不去手，緊握著寶劍的手開始顫抖，“盈兒，若有來世，我們不再為敵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