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遙看著綠衣覃泠泠,皺著眉頭問:“那你找我,我能幫你什么呢?”
  眾生百苦,何為遺憾?
  我又能幫到你什么呢?
  看著桌子上遒勁舒展的三個大字。
  覃泠泠這個名字再也不屬于她一個人了。
  “我不想在人間游蕩了,但是死之前,我希望我可以和她說幾句話。”綠衣覃泠泠面帶祈求的看著謝云遙,圓圓的杏眼帶著淡淡的憂愁。
  謝云遙見過這雙眼充滿自信,閃著靈動樣子,但她們不是一個人。
  “你甘心嗎?”
  被人霸占了身體十年,看著別人用自己的身體快意人生,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無為。
  “原來是不甘心,但是現在我已經不想在等待了。”
  晃晃十載,父親已經辭官帶著母親回了鄉下,心愛的人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一切早已經改變了。
  “你有沒有想到還有另一個結果,就是你把她趕出去,奪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然后開始新的生活?”
  綠衣覃泠泠搖了搖頭。
  “或許我已經死在十年前了,我也沒有什么繼續生活下去的欲望了,我感覺到自己快要消亡了。”
  謝云遙不知道要不要笑這個姑娘傻,竟然對一個偷走了自己生活的姑娘抱有同情之情。
  “你怎么覺得我會幫你呢?”
  綠衣覃泠泠微微彎著眼尾笑了起來,小小的酒窩顯得異常可愛。
  說出的話也很天真,她說:“因為你對我笑了。”
  她在覃泠泠身后做了近十年的影子,那是唯一一次有人一眼看到了她,沒有露出任何奇怪的神情,還對她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原來如此。
  初進門時,只覺得這覃泠泠身上有異魂,但是在回去的時候,竟然看到她身邊不遠處的大瓶盆景遮掩下,竟然有一個身著綠衣裙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悄悄的蹲在地上,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謝云遙當時就是覺得十分有趣,一個鬼魂你不遮掩也沒有人能夠看見你吧。
  但是她也不知道,這竟然就是覃泠泠本來的魂魄。
  沒有到誤打誤撞被人當成了一個熱心的人。
  “對你笑,也不一定是個好人。”
  什么不可以偽裝?別說一個本來無意的笑容了。
  謝云遙紅唇微微彎起,勾出薄涼譏諷的弧度,纖白細瘦的指節,抬起覃泠泠的下頜。
  黑褐色的瞳仁映照著眼前人純真的眼睛,笑容逐漸放肆起來,瞳孔漸漸變成了霧紫色,暗紅色的紋路從眉心,經過左臉,蜿蜒到了下巴,像一朵野蠻生長的花,印刻在了臉上。
  絕美而詭異,透露著邪性。
  “好看嗎?還覺得我是好人嗎?”
  綠衣覃泠泠仔細的打量著謝云遙的臉,謝云遙從她的臉上沒有看見任何恐懼,甚至帶著點點驚喜。
  “有沒有人說過姑娘特別像一個人。”
  謝云遙心中一驚,不會又是一個認識自己的人吧。
  松開覃泠泠的下巴,謝云遙又重新恢復到了正常的面容。
  指節敲打著書桌,風輕云淡地說:“像誰?”
  “一個已故之人,說起來她也過世近十年了,但是有時候我覺得她和我一樣,說不定就活在某一個角落。
  畢竟……畢竟她這么厲害的人,不應該就這樣死去。”
  不知道何時拿下了鎮紙,風吹起剛才書寫的覃泠泠隨著風飄落到了窗外,覃泠泠一意識想去撿。
  謝云遙及時拉住了她的臂彎。
  “不要撿了,我陪你去一趟。”看在你認識我的份上。
  說起來,這覃泠泠也二十有八和謝云遙原本的年齡相仿,也許我們之前真的認識呢。
  兩人又恰好都死在十年前。
  覃泠泠不敢置信的睜著大眼睛看著謝云遙:“真的嗎?實在太謝謝你了。”
  剛踏出門,謝云遙卻又縮回了腳,她看了看日頭正好的天空。
  “你就這么出門沒問題嗎?”
  覃泠泠搖了搖頭,率先跑了出去。
  謝云遙沒有錯過她走出去的時候,變得發白透明的身體,但是也沒有阻止。
  沒有必要打破別人精心偽裝出來的堅強。
  覃泠泠走在陽光下,很疼,但是已經可以忍受了。
  跟著綠衣的覃泠泠走進現在這個覃泠泠建造的府宅內。
  府中人數不少,謝云遙和覃泠泠走在路上,時不時碰見一些仆人。
  不過一路上碰見的都是丫鬟和一些女眷,沒有看見任何外男。
  許是看出了謝云遙的疑惑,綠衣覃泠泠解釋:“這個府上沒有異性,全是女性,這些人有些是朱祝在青樓妓院買下的,有些是她在路邊撿回來的孤女,還有的是曾經請她做過媒人,后來被休棄無處可去的可憐女子。”
  耳邊的風靜靜聽著她細說這些人來的來源,又將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的吹像山川大海。
  “朱祝?”
  “朱祝是她的本名,我曾經見過她一遍一遍在紙上著她的名字,嘴里念叨著,你叫朱祝,不是什么覃泠泠。”
  謝云遙回想起初見那個朱祝的女孩子,她的眼神確實沒有任何黑暗的地方,帶著淡淡的靈動。
  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循著覃泠泠的步伐來到朱祝的書房,她正在書桌旁翻看著手里已經泛黃的書籍。
  嘴里不停的念叨著什么。
  謝云遙仔細一聽,她是在背剩下的月歷。
  看來這長臨城媒婆也不是光靠一章能說會道的嘴,肚子里還是要儲存大量的知識才行,各種禮制,包括忌諱都要銘記于心。
  覃泠泠看到她在背書,連忙想要回避,卻被謝云遙按在原地不能動彈。
  “你跑什么?”
  “朱祝在讀書。”
  所以呢?
  謝云遙抽起紅鮫,一鞭抽向窗戶外的樹枝,翠綠的新葉帶著紅鮫的勁道沖進窗內,落了一地,還落在了朱祝的書上。
  朱祝放下書,疑惑的看了看窗外,剛才她好像聽見了鞭子抽打空氣的聲音,是錯覺嗎?
  “朱祝!大膽妖孽,竟然搶奪別人肉身取而代之。”
  窗外突然射進一道金光,伴隨著威嚴的女聲在朱祝耳邊不斷回響。
  朱祝面色慘白:“誰,是誰在外面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