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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十章 “我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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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絕抬眼。

  “好啊。”她臉上的笑容未變。

  輕快的氛圍似乎依然圍繞著她們兩人,陸醫生斂了眉眼,她敏銳地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這并非秦絕散發出的帶有攻擊性的惡意,但一頭兇獸弓身警惕本身就意味著審視和警告。

  少許停滯,陸醫生的手拿起監測報告,動作透露著身經百戰才有的沉穩。

  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人的心理奇異而復雜,甚少有人能夠擁有展露脆弱、面對真我的勇氣,就像戳破謊言或罪行時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不是羞愧而是憤怒——那是一種對“被入侵”的應激。

  現在陸醫生要做這位入侵者。

  “在那次有粉絲送虛擬禮物的V博直播里,還發生了什么?”她直視秦絕的眼睛。

  秦絕不閃不避回看著陸醫生。

  “暴露了?”她輕聲詢問,又像是在單純地自言自語,“這個‘測謊儀’比我想象中的要精細。”

  既然出品自秦一科技,倒也正常。

  “你希望我配合你的轉移話題嗎?”陸醫生平靜問道。

  秦絕露出公式化的禮貌笑容,不生硬,但是疏離。

  “我不想說。”她回答。

  這四個字顯然不是對當前問題的回應,而是針對陸醫生開口的第一個問句。

  “好。”陸醫生干脆點頭,毫不糾纏,她明白堅持追問沒有意義。

  與對待粉絲時清醒地自困一樣,秦絕如此作答說明她知道,也承認,但仍然選擇啟動心理防御機制,近乎坦然地表達懦弱,決意回避。

  監測報告在陸醫生手里翻過一頁,又一頁。

  “你的妹妹,秦雨橋。”

  她語氣輕緩地開啟第二個話題,“你們之間發生過什么?又或者,她發生過什么?”

  秦絕把巧克力放回托盤,翹了個三角式二郎腿,手肘拄在膝蓋上,手背懶散地抵著一側臉頰。

  “很多事。說起來麻煩。一言以蔽之,不過就是我很心疼她。”秦絕說道。

  “外放的肢體動作通常有兩種解讀。第一種是感到放松,安全,有著‘擴張領地也不會擔心受阻’的自信;第二種則剛好相反,因為感覺到不安,所以下意識擴大自己的空間范圍,對外營造出渾不畏懼的效果。”

  “你可以直說我在虛張聲勢。”秦絕道。

  陸醫生笑了笑,沒有接這句話,而是接著秦雨橋的話題說:“對比起來,你對妹妹的事似乎有過一定程度的心理調節。”

  “嗯。”秦絕應得有些疲倦,“畢竟剛重逢就大吵一架的情況挺罕見,該炸的都炸過了。”

  她吸了口氣,又道:“那孩子自己懂事,成長得飛快,真要說起來沒什么可操心的。”

  陸醫生淺淺點頭:“這就回到比較典型的……長輩不愿讓小輩擔心,所以選擇隱忍避讓的案例了。”

  秦絕短促一笑,沒說什么,眼前閃過小狐貍進化時不慎被她發現自己精神世界異常的畫面。

  她懊惱地咂了咂嘴。

  “那本來也不是她該擔心的東西。”

  陸醫生略顯擔憂地看了看秦絕,然后道:“我能理解。”

  自己止不住地操心,卻又不愿拖累親人,不想給他們添麻煩……許多罹患重病的老人都會因為這樣的心理拒絕子女小輩提出的治療請求。

  雖然秦絕與秦雨橋之間的具體事情她一無所知,也無法簡單代入常見事例,但她依然能夠共情。

  秦絕對陸醫生報以友善的微笑。

  “九月初,妹妹離家深造,然后與愛人見了一面。”

  陸醫生繼續對照秦絕的親筆回顧和監測報告,“數據反映你在談及愛人時有一些情緒波動。”

  “啊。”秦絕應道,“就欲求不滿唄。”

  “包含性需求在內的情感需求?”

  “是啊。”

  “沒有考慮過……”

  “考慮過。”秦絕咧嘴笑了一下,“但是不好開頭,開了頭就止不住,耽誤事。”

  陸醫生思忖片刻。

  “我應該繼續配合么?”她突然問。

  指的是之前提到過的轉移談話重點。

  秦絕滿臉無奈,放下手,順便把翹著的二郎腿也放了下來,上半身前傾去拿水杯。

  “呆在一起容易想多。”她把水杯舉到嘴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是參與者,他也是,兩個活化石湊在一起,腦子要被回憶塞爆炸了。”

  陸醫生對這兩句謎語人發言接受良好,習慣性地點點頭。

  “你知道我接下來要問到什么。”她停頓兩秒道,“可以問么?”

  秦絕戰術喝水。

  她眼瞼低垂,收縮視野,但饒是如此,紙面上的簡筆畫兔頭和它周圍的圖畫還是在余光里分外刺眼。

  “……我不想說。”過了一小會兒,秦絕低聲道。

  “好。”陸醫生柔和應聲,“我不問了。”

  空氣里凝著點點沉重,秦絕嘆了口氣,神情透著些許疲態。

  “是我的問題。”她隨手拿起水筆在那只可愛兔頭上畫了個圈,“跟她沒關系。”

  “她不記事兒,也沒受到影響。只是我單方面矯情罷了。”

  陸醫生嘆息,將保溫壺里最后一點溫水給秦絕續滿。

  “背負的太多,要卸下來很難。”

  “沒打算卸。”秦絕輕描淡寫地回答。

  “是覺得自己不會有被壓垮的那天嗎?”

  “是現在懶得想,覺得到那天再說。”

  “僥幸心理。”

  “嗯。”

  “我很抱歉不能在這方面給你提供幫助。”

  “陸醫生說笑了。”秦絕笑著搖頭,“不配合的是我,你這個當心理醫生的自然難做。”

  掌握的信息量太少,陸醫生沒辦法對癥下藥。

  雖然秦絕原本也沒想著在她這里把這些潛藏的問題解決——倒不如說,這些問題早已是她的一部分,解決與否只看在哪一刻她自愿或非自愿地將假意愈合的傷口親手撕開。

  “突然好奇,遇到這種無法‘拯救’患者的情況,你們會心情低落么?”秦絕問。

  “會有一些遺憾。”陸醫生微笑著說,“不過,治療永遠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恒久的耐心和信心,所以我們已經習慣于調節情緒,等待著、準備著下一次努力。”

  “如果使盡解數也還是無力回天,那時候又會怎么樣?”

  “接受現實,或者說‘看開’也是一種勇氣。”

  陸醫生說話間眨了眨眼,很難說是俏皮還是狡黠,“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這是一個網絡熱門梗,放在此時卻不僅僅只有娛樂意義。

  秦絕略一沉吟,頷首。

  “但愿能做到吧。”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溫水一飲而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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