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典型的龍國式父母啊。
這是秦絕的第一反應。
平心而論,曲楠母親的擔憂并不是沒道理,《娛樂實習生》的錄制進行了這么久,甚至第四輪曲楠的作品可圈可點,不乏亮處,但他卻仍然沒有收到任何一個公司的工作邀請。
原因么,倒也簡單。
像曲楠這樣務實又踏實的藝術工作者,實在太多了。
娛樂圈就是個金字塔,影視制作的圈子也同樣如此,有天賦、有實力、有資本的人站立在最頂上的尖端,接著依次順下,各個娛樂公司若是需要樸實的總導演或執行導演,分分鐘就可以從底層的工作者里拎出來一個,捧上來,叫他服從安排,干活做事。
曲楠并不特別,也不稀奇,像他這樣的人有太多的替代品,也因此很難出頭。
只不過,擔憂是一方面,個人的抉擇和決心又是另一方面,事情還得一碼算一碼,不能隨隨便便地混淆。
秦絕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飲料,沒有因為曲楠母親祈求的目光而動搖半點。
這場面未免太像地主和貧農了。她在心里哭笑不得地吐槽道。
類似的眼神秦絕見過太多,能分辨得出究竟是真是假。曲楠母親說的話和她的求助都情真意切,但這并不是秦絕可以因同情或憐憫就點頭答應的理由。
“阿姨,您也說了,您跟曲導的父親都對藝術這邊并不了解。”
她笑了笑,把整場談話的節奏把控到了自己這邊,“所以,雖然說這話有些自大了,不過作為演員的我,或許在這件事的討論上更有說服力。”
“啊?那,那是當然啦。”曲楠母親一愣,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附和著點了點頭。
“是啊。”秦絕笑道,“那事情就簡單了。您的顧慮是很有必要,但未免想得太遠了。”
她暗嘆了一句這飲料確實好喝,繼續笑著說道:“平心而論,曲導現在的地位和知名度遠遠不足夠讓他達到得罪人的層次。”
換句話說,曲楠能接觸到大人物的機會都很少,更別提得罪了。
一些家長總把社會人群腦補得過于夸張,好像上街走一圈,周圍路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要么背后就牽連著哪個家族哪個大公司,孩子隨口吐槽一句話都要被按住,神情緊張地叮囑一句“別瞎說話,要惹出事的”。
就……謹慎可以,但草木皆兵倒也不必。
“但、但這不是娛樂圈危險嘛,它不一樣——”
“您看,話題不又繞回來了。”秦絕雖然是笑著,卻頗為強勢地打斷了曲楠母親的話,“我知道人們對娛樂圈有一些不太好的認知,但這并不代表這個圈子里的人都是這樣。”
“更何況,假如曲導不從事藝術行業,那他正常進公司上班,興許也會遇到‘厲害的大人物’。”
秦絕慢條斯理地說,“畢竟滬城又不是小縣城,要按您這樣想,恐怕不管做什么都要處處小心,不止娛樂圈,哪里都是危險。”
曲楠母親嘴唇動了動,一時之間找不到能夠反駁的地方。
秦絕不動聲色地揚了揚嘴角,她知道自己在詭辯,但說句現實點的話,對一些人明明白白地講道理反而沒用,他們是不會聽的。
既然這樣,就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而且,阿姨,您想讓曲導第五輪拍完就停,其實有一點算差了。”秦絕含著笑,循循善誘,“我知道在長輩看來,孩子上了電視,被網友提到,就好像已經出名了似的,但誠實來說,《娛樂實習生》的分量現在還沒體現出來呢。”
別說曲楠有高光的第四輪了,有《空碑》的第三輪還沒播出呢。
秦絕像是算賬似的,上身向前探去,聲音也放得低了,動作無形中暗示了曲楠母親也探頭過來,湊在一起說點什么“秘密”。
“您看,這才播到第幾輪啊,林老師都說過了,七月上旬第五輪直播,您讓曲導第五輪拍完了就走,那時候說不定第四輪都還沒播呢。”
她低聲道,“我們都不清楚節目組怎么安排,但萬一曲導先走了,人家節目組覺得,呀,人都走了,要不第四輪的《家》我們就不播了吧,那曲導這電影不白拍了,多可惜啊。”
仔細想想就知道秦絕在睜眼說瞎話,但偏偏對曲楠的母親來說,秦絕說得很有道理,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又怎么能揣測節目組怎么想的呢?
一想到自己兒子辛辛苦苦拍出來的《家》沒等播出就要被砍了,曲楠的母親頓時替兒子難受起來。
“所以,我覺得您現在說這些還是太早了。”秦絕又向后靠去,把建立起來的“秘密空間”打破,悠然笑道,“最起碼,也得等到第四輪和花絮播了,讓曲導不至于太遺憾。不然付出的努力都打水漂了,我想他自己也會傷心的。”
“啊……”曲楠母親垂下眉眼,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心疼。
這也太損了,好在我們秦絕向來沒什么良心。
秦絕心里吐槽自己,面上表情不變。
為人父母者,處處軟肋。從曲楠母親說的話就看得出來,她心疼孩子,把孩子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還時時刻刻顧及著曲楠的心情。如若不然,她也不會瞞著他直接找上了秦絕幫忙。
但也正因為這種過度的心疼和保護,讓家長變得陰謀論起來,覺得自家孩子走到哪都是危險,只有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呆在自己眼皮底下,能隨時被照顧著,才算安心。
秦絕這兩手回答打得著實精準,幾乎是抓著人家母親的七寸敲,果然這么一說,曲楠母親明顯猶豫了。
對這種情況,直接說什么都沒用,最有效的永遠都是拖字訣。
先拖到第四輪播出,六月底,電影播出了是不是得看花絮?好,七月初了,花絮都看了,離第五輪直播就剩下一周,不差這一周吧?
OK,事情混過去了,曲楠也沒走。
至于父母不顧孩子本人的意愿,強行做出安排什么的……這不是曲楠自家的事么?秦絕一個局外人說再多也沒用,到時讓曲楠自己去溝通就是了。
秦絕看了眼手機上的群聊,沒再多說什么,笑著對曲楠的母親點了點頭,就起身告辭,自己先下了樓。
“啊,秦老師!”
曲楠、劉哲、蘇酥還有節目組的跟拍攝像師都到了,在游戲廳門口的戶外長椅上坐著聊天。
秦絕朝他們揮了揮手。
“秦老師,我媽沒說什么不妥的話吧,不好意思啊……”曲楠無奈地湊上來。
“就隨便聊了兩句,打聽打聽你表現得好不好。”
秦絕信口胡謅。
這么一說更像班主任家訪了。
曲楠哭笑不得地撓了撓頭,倒也沒往心里去,忙著給大家拿零食和飲料。
秦絕盯著他的背影,沉吟了一會兒。
曲楠并非沒有執導的能力,只是擅長之處還沒體現出來。
也罷,第五輪還沒開拍,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