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仿若烏云般壓在每一位觀看者的心頭。
“怎么能這樣……”
觀眾席里有人咬緊了牙關。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身體有缺陷的人活著就這么難嗎?
因為不能聽見,因為無法發聲,所以就要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嗎?
“這小孩太天真了啊,怎么能隨便信呢。”
有觀眾的聲音響起。
“別上帝視角了。”馬上就有人反駁,“十六歲還不上學的聾啞小孩你指望他懂什么啊。”
天真、輕信,這是琴的罪過嗎?
別再來那套受害者有罪論了!
是他們想被欺負的嗎?是他們主動承擔這份絕望的嗎?
怎么可能!
琴那個仿若云開月明的燦爛笑容還沉甸甸地留在觀眾的腦海。
他才十幾歲,半大少年,又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怎能料想得到人究竟有多壞?
是啊,這些人怎么就能這么壞呢?!
每個人都想發問,可每個人都對答案心知肚明。
有些人,不,有些人渣,他們壞起來,就是沒有底線的。
生理上有缺陷已經是老天的不公,現在卻還要因為這樣的缺陷落入這般恐怖的境地。這部影片看得人想求求老天爺,求祂對這些可憐又無辜的聾啞小孩好一些。
琴他們在這場惡意的斗爭里處于絕對的劣勢,信息的閉塞,閱歷的不足……根本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
這個世界有時美好得讓人禁不住落淚,可有時也殘酷得令人無法呼吸。
這群孩子的生路到底在哪?
不,應該說,他們還有生路嗎……?
“沒有啊。”
臺下有觀眾用力搓了一把臉,“這個故事是倒敘啊……”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驚醒了一些周圍的人。
是啊,故事太過致郁,太過壓抑,讓他們不知不覺都忘了前面的情節了。
“琴被關了十年監獄。”一位女性觀眾喃喃道,“還判了死刑。”
“難怪他不相信女律師。”
又有人說,“這誰還敢相信?”
經歷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想象得到這對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說打擊有多嚴重。
監牢里的琴不信任趙婉軒,實在太正常了。
他就像一頭流血的小獸,被狠狠扎傷過一次,就再也不敢靠近任何反光的東西。
觀眾低語的這一會兒功夫,舞臺上的燈光亮起。
神圣的金色和莊重的深紅色構成了第三個布景的主色調,龍國的國徽高高懸掛,看得評委席里的岳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次,他們沒有選擇側對觀眾,而是采取了完完全全的正面。
這是一處法庭。
三把高背椅置于正中央,和前方的長桌是統一的深紅色。
接著,左右兩邊各拜訪了一張樣式相同的長桌,配備著座椅,是原告席與被告席。
兩個工作人員抬著漆黑色的警示柱走上臺,兩根警示柱之間用黑色的彈力帶連著,擺在了離觀眾席很近的位置。
漸漸的,所有人都懂了。
這就是一處真實的法庭,而他們,就坐在法庭的旁聽席,是觀眾。
穿著寬大T恤的于青出現在舞臺一側,仿佛被燈光嚇到了一樣,瞇著眼往后躲了躲。
她怯生生地看了看臺下,又回過頭,求助地看去。
秦絕在觀眾的屏氣息聲中走了出來。
他是琴,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真真切切地來到了這里。
琴向青“說”了一些話,打出手語時手指靈活流暢,很賞心悅目。
兩側的屏幕上實時給出翻譯。
琴:青,你帶大家坐在那里吧。
青乖乖地點了點頭。
兩人的身后出現了好幾個孩子,個個都是視頻里出現過的聾啞兒童,個個都是活生生的。
觀眾席的最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排座位。
于是臺下的人就親眼看著青和其他孩子走下了臺,規規矩矩地坐到了椅子上。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悲愴感,沒有人東張西望,沒有人笑,只有一兩個偶爾相互比劃著手語,又很快停下。
接著,身穿西裝,脊背筆挺的詹長清出現了,他站到琴的身旁,穩穩地拍了拍琴的肩膀,兩人對視,都露出笑容。
“別信他啊!!”
觀眾席有人叫出了聲,伴著隱隱的哭腔。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更加將現場情緒推進了一層,這瞬間,所有旁觀者的代入感簡直拉滿。
詹長清甚至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笑了笑。
這打破第四面墻的感覺讓人汗毛倒豎。
琴聽不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茫然地看向詹長清。
詹長清笑著對他搖了搖頭。
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鋪在了觀眾的心尖。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琴被欺騙,卻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院長張牧出現了,穿著法袍的法官,即法庭審判長梁承磊出現了,書記員也跟著出現了,走了一遍標準流程后正式開庭。
詹長清姿態得體地從原告席站起,自信,從容,開始宣讀起訴書。
曾欣慧琴的眼神愈發滿意。
這份起訴書寫得十分出色,沒有任何明面上的硬性缺陷,甚至巧妙地留了一些利于操作的漏洞,完全可以拿來做真實的起訴書。
“這個詹長清以前就是做律師的。”岳揚對實習生的個人情況關注較多,低聲解釋道。
“怪不得。”朱子疏了然地點了點頭。
這個第二組,真是很會發揮長處,各方面都利用到了極致。
詹長清那一副久經法場的模樣和分外沉著的氣場成功震懾住了現場的觀眾,讓他們的代入感不斷拔高。
起訴書宣讀完畢,被告與被害人將分別做出陳述。
考慮到琴的特殊情況,詹長清特地向法官梁承磊申請,能否由他翻譯琴說的話,并適當做出補充。
“申請合理,準許。”梁承磊面容雖顯年輕,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很足,微微頷首。
“現在,請被告人就起訴書指控的犯罪事實進行陳述。”他繼續說道。
詹長清適時地打出手語,告訴琴現在發生了什么。
琴點了點頭,旋即將視線投向對面的張牧,臉上是強行克制住的猙獰和怒火。
張牧先是嘆了口氣。
“法官先生,這起嚴重的刑事案件,是我管理的失誤。”
他神情很是誠懇,言辭客氣妥當,“我理應為自己的失職付出代價,接受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