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啊!差點忘了,這口鍋不好扔呢!
顏娧揚起燦笑,笑著笑著,嘆息也隨之而來,昂首眺望煙嵐外懸滿星燦的墨色簾幕,此刻她真有些懷疑,這里究竟是真是假?
當真只是她的憑空想象?為何連天際的星空都能按著節氣而有所改變?
她沒那么大的本事,
將每個節氣的星象改變給牢記于心吶!
垂眸回望始終不愿松口放棄的卓昭,顏娧揚起了閑適淡然的淺笑問道:“王爺還沒回答我呢?打算何時要我隨卓苒而去呢?”
再次被問得啞口無言,梁王如鯁在喉地不知該如何回應,那輕蔑的笑顏又傳來嘲諷的笑聲。
“難道只有我是清醒的?總不是打算虛設這良辰好景吧?”
悔,梁王心中說不盡的悔,她說的事實,的確是他不曾真心面對的事實,當初顧忌著她懂武,
滿腦子只想著將她關入戲秘盒,有的是時間與她磨合,誰能料會是這樣的結果?
早知如此,還不如將她強要了再關回王府,也不至于在此處后悔。
“顏丫,我不要妳死。”梁王難過得像個孩子般,眼眶子里濕潤得隨時有滑落的可能。
“把我帶進戲秘盒那刻,命已經注定了。”顏娧眸光淺淡偏頭看著似乎真快哭出來的梁王。
此刻的他的確肖似那個溫文有禮,待人以誠的卓昭,可惜終究是錯了。
“眼睜睜看著妳死在那場爆炸之后,我怎么可能要妳再死一次?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梁王頹然地癱坐在地,無法接受謀劃了一場空。
豈料一步錯步步錯,謀劃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不過加速了她的死亡?
他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將我關在此處,為的不就是得到這副軀殼?我不相信你當真沒想過,我會不會落得跟卓苒一樣的下場?”
該氣憤么?
不,面對現況顏娧從沒有現下這般的平靜,
因為對卓昭的了解,也因為他無法接受的哀慟,這盤局她似乎賭輸了……
本以為卓昭只是為了暫時控制她,定是暗藏了離開之法,沒承想竟是全然沒有離開戲秘盒的打算?
他臉上的悔恨和痛苦是真,是不是意味著,她的運氣已經用完了?
慘啊慘!難道真要揣著小崽子沒在此處?
相看無言,他的淚目應對著她的淡然,顏娧也只能一聲莫可奈何地悠悠嘆息送上她能給的最后體面,淡漠說道:“你走吧!有生之年,我們不再相見。”
想借著戲秘盒不生不死,偷得相濡以沫的長相廝守?
“顏丫...”梁王踟躕地喊著她的小名,心急地保證著不知能不能達成的承諾道,“給我點時間,我去想法子,一定將妳救出戲秘盒。”
“先害了我,再救我?”
簡短的一句話,又逼得梁王無話可說,顏娧冷得叫人發慌的眸光,
掃過眼底盡是渴求的梁王,
直覺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
“您剛剛的威脅全都忘了么?我現在真大著肚子,
也不善于表現大度,王爺別高估了我的佛性。”顏娧揚起甜美的淺笑,調侃道,“走吧——”
梁王看著她緩緩起身站上船沿,纖細的身姿迎著冬夜透骨冰寒的寒風,那應該被絕望淹沒的眼眸,對他透著涼薄的淺笑。
撲通——
她落水后,泛紅的眸光遲遲沒能收回視線,哽塞的喉際也沒能再發出任何字句,事已至此,他還能如何?
顏丫說得沒錯,他沒有留下任何退路,是他親手將她逼上了絕望的幽谷。
懊惱的不停捶打著腦瓜子,為什么他算計半生,竟毀在最后一步?
談何深情?談何摯愛?
北雍歸武山 越近年下,節慶的氣氛越發濃厚,山門內多數人并不清楚顏娧現況,仍盡心竭力的洗滌清掃著累積了一年的塵灰。
自從顏娧失了音訊,不光是裴黎承三家坐不住,連顏姒也沒能耐住性子,逼著裴諺帶著她來到妹妹長成的歸武山,拗不過妻子請求的裴諺也只能照辦。
來到此處大半年來,她日日纏著雙雪轉譯邸報內容,深怕錯漏了任何有關妹的消息,偏偏什么消息也沒有。
佇立湖岸,看著妹妹專屬的畫舫,隨湖面煙嵐飄搖在湖心,不懂武的她想到此地,僅能靠著往來的小舟接駁。
此處就像是山門眾人的主心骨般,受人敬畏且不敢褻玩,仿佛見到迎風搖曳的畫舫,便能見著顏娧般的安心。
接連數月,她隔三差五的領著雙雪來到船上灑掃,經過她身邊的山民們,她都能感覺山門眾人那似是而非的悵然。
知情之人,如同望梅止渴之人好容易獲得慰借般的遙寄相思;不知情之人,如同等到了久違的主子般雀躍歡騰的與她分享各種收獲。
不得不佩服,她那妹子真的活出了自己要的模樣啊!
獲得了所有山民的愛戴與疼惜不說,在懂得這艘畫舫存在的意義后,身為胞姊也沒敢在船上逗留太長時間。
或許雙生子真有感應存在,顏姒來到歸武山后,一宿宿的沒能好好安枕,似乎躺在床榻都能聽得一聲聲的嘆息。甚至睡意淺淡之時總有個聲音,時斷時續地呼喊她上畫舫來。
本以為是她日有所思造成夜有所夢,接連數月下來越發覺得不對勁,尤其當她翻看著妹妹留在初心湖畫舫上的書籍,更直覺有問題……
顏娧已經離開歸武山將近三年了,為何留在此處的書籍會有新墨的痕跡?翻看數本被寫上眉批的字跡,的確是妹妹慣用的鵝毛筆,游記上寫下的眉批更載明了當地的民俗風情與注意事項。
然而從未有人動過書籍,竟會自動歸位甚至換上新書,那就不大對勁了!她仔細地核對了數次,能確信船室內的書籍不單是被換過,也留下了新眉批!
期間幾次貪黑來到此處時,閉眼迎風佇立船沿時,都能貌似感受與人擦肩而過的錯覺,偏偏睜眼時一絲溫暖也沒能攔下來。
幾日后,又發生了她難以置信之事,先是開門迎面而來的靡亂氣息,叫她愣在當下,又見著日日灑掃得干凈整齊的床鋪凌亂不堪,潔白床褥上甚至留下了…女子初次歡好后留下殷紅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