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扎蘇里把他說的東西拿來,柳銘淇一眼便認了出來。
  果然是可可。
  也就是制造巧克力的原材料。
  據說可可是起源于南美,然后在南美、非洲和東南亞都有廣泛的種植。
  至于可可是什么時候來到東南亞的,另一個世界大概是在明朝,這個世界當然就是我大康朝了。
  這么說起來,大康其實福運還是挺深厚的。
  先后來了這么多可以救苦救難的農作物,著實是大大緩解了這個已經快進入中期的帝國的窘境。
  眾所周知的,一個帝國最開始,哪怕是再苦再難,遇到了再多的天災人禍,都沒有什么好害怕的,大家都能齊心協力的捱過去。
  畢竟經歷了那么凄慘的王朝末年時光,活下來的大家已經有了充足的忍耐力,剩下的那些天災人禍,已經算不得什么了。
  就好比我大漢、我大明等等。
  它們都迅速的緩過氣來,綻放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但許多王朝到了中期以后,人們對于各種苦難的忍耐力就越來越低,于是各種怨聲載道,不滿意。
  到了后期,再加上了又是各種天災人禍,于是這種不滿憤慨就達到了頂峰,從而就來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說法,大家又開始揭竿而起,換一個新的王朝。
  大康現在不敢說是到了后期,但八十多年的皇朝了,到中期也很正常。
  倘若沒有紅薯這樣的救命寶貝前來,恐怕再拖二三十年,直接進入末期也說不定。
  當然了。
  大康最幸運的是得到了柳銘淇。
  少年擁有了超越這個時代幾百年甚至千年的各種知識和常識,也因此才得以解決了許多問題,并且還在繼續為大康朝續命。
  說起可可這種東西,你要說它有很大的作用,那說不上。
  可你要說它沒有什么用處,那也不會。
  可可本身是苦的,這一點許多人都不知道。
  它只不過是加入了很多的牛奶和糖,變成了巧克力,這才把苦味給掩蓋住了,只剩下了絲滑般的柔順。
  扎蘇里有一點說得對,就有點像是油脂一樣。
  而且想要得到絲滑般柔順的口感,必須要非常細致的分篩,將可可液里面的雜質盡可能的篩掉,這樣才能純粹。
  吃巧克力吃多了會容易上癮,而且因為可可的興奮作用,糖的安撫作用,能讓人心情變好。
  這僅僅是指針對常人的。
  對于軍隊來說,巧克力又是有著極其不可替代的作用。
  為什么?
  因為巧克力含有的熱量是所有食物中最高的。
  在戰場上,高強度高緊張的拼殺過后,吃一塊巧克力,能提供大量的熱量,使得疲憊不堪的身體得以恢復。
  特別是在寒冷的地方,那更是救命一樣的東西。
  于是這也可以看出來,柳銘淇為什么對發現可可很驚喜了。
  從經濟角度說,巧克力賣到歐洲區域,一定是大賣特賣的,他們對糖類甜食天生就沒有抵抗力。
  從國家保障角度來說,給每個士兵配上一到三塊的高純度巧克力,完全可以讓他們類似于打雞血一樣,忍耐極限程度大幅度增加。
  有時候在戰場上,往往就是你比別人多堅持那么一刻,哪怕只是幾分鐘,你就能獲得勝利。
  柳銘淇就希望以后巧克力能發揮這樣的作用。
  沒說的。
  他當即就給扎蘇里下了“有多少要多少”的訂單,并且還預付了一百兩黃金。
  支付定金是讓扎蘇里有底氣去收購更多的可可豆。
  而且少年不怕扎蘇里帶著錢跑路。
  只要他敢跑,柳銘淇就會發布賞金,取他人頭——這是大康商人們經常干的事情,即便是虧損嚴重,都要懲罰這些人。
  在海域之上有太多的海盜愿意接這樣的活兒了,保證辦得妥妥當當的。
  幾百年中原的商人們這么干下來,敢這么做的海貿商人,已經太少太少了。
  扎蘇里肯定沒有這么想,一百兩黃金也不值得他這么做。
  所以他高高興興的拿著定金走了。
  心中還難免的編排一下這位年輕得過分的王爺。
  真是一個傻瓜啊!
  這種我們窮人才喝的黑豆粉水,居然還這么感興趣?
  難不成它還能變成美味佳肴嗎?
  這種黑豆在文萊遍地都是,平日里瓜落在地上,還沒有多少人愿意撿。
  現在好了,居然還能賣錢,給的價格還是二十文一斤,我一艘船滿載之后能裝八十萬斤,一趟單程下來便是超過八千兩銀子的利潤啊!
  這還不算從大康回來能買到商品回文萊賣,這又是一筆收入。
  來來回回都賺錢,這筆生意做得!
  扎蘇里太過興奮之下,都沒有注意到,落在后面的薩多多,被大柱又塞了一錠黃金。
  如此一來,他可是賺了四百兩銀子!
  從船上移栽紅魔鬼過來,薩多多付出的不過是幾顆大白兔奶糖,結果現在還白得二百兩銀子,他感動得眼淚花兒都要出來了。
  要不是大柱讓他不要聲張,他馬上就能跪下來遙遙的給柳銘淇再磕幾次響頭。
  扎蘇里的速度非常快,從柳銘淇這邊拿了文書出來,轉身便找了兩個和自己熟悉的同伴海貿商人,直接在船行包了一艘快船,直奔淮安城。
  他們不知道“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但也知道什么叫做抓緊時機。
  足足超過幾百里的大運河水路,在中途換了兩次船之后,他們終于在早上抵達了淮安城。
  然后憑借著柳銘淇寫的文書,幾人順利的見到了苗炎。
  苗炎聽到他們可以出售大量質地很好的百年大樹,頓時很感興趣,只不過他對于商業這一塊兒不熟悉,便交給了孫睿來處理。
  等到中午吃過飯后,苗炎又馬不停蹄的前往造船廠旁邊的訓練場,查看這一萬五千漕卒的訓練。
  哪怕是漕運事務再怎么的忙碌,最近每兩天苗炎必然來到訓練場一次,詢問查看訓練狀況。
  兩萬的漕卒本來老弱病殘不少。
  可經過了這么一段時間的調養之后,絕大部分人都回復了健康的體力。
  如今倭人有可能入侵,本來苗炎是想要清除掉四十歲以上的漕卒的。
  現在一看,咦,這些人體力還行,能跟得上訓練,并且態度非常刻苦,便改變了主意,讓他們呆在訓練營之中。
  嗯,這也是當然的,因為苗炎給他們的補助高嘛。
  每人每天就有一百文的補助,一個月下來就是三兩銀子,這還不算本來就有的三兩銀子一個月的俸祿——這是苗炎上任之后,給漕卒們提的俸祿標準,原本他們每個月能拿一兩銀子都該偷笑了。
  六兩銀子一個月,足夠他們的家人在淮安城周圍過上溫飽的日子了。
  但這還不算好。
  苗炎跟他們都許諾了,“一個東瀛人的頭顱一百銀子。戰傷殘者一百兩銀子,并且終身由漕運衙門管生計。戰死者一千兩銀子撫恤,子女能進入漕運衙門做事,絕不會讓他們斷了生路。”
  殺一個東瀛人一百兩銀子?!
  傷殘者一百兩、進入漕運衙門做事兒!?
  戰死一千兩撫恤,子女也進漕運衙門做事兒!?
  這樣讓人不敢相信的瘋狂獎勵,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說,這些老油條漕卒們只會把他當成是白癡,理都不理。
  但說話的是苗炎,那么就沒有人不信了。
  大家都知道,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說話算話,那都不是皇帝,一定是苗炎!
  正因為苗炎有這么強的公信力,所以他們才原因相信,愿意咬著牙去堅持訓練。
  要知道,苗炎因為看到漕卒人數太多,倭人的入侵又迫在眉睫,就命令的柳銘淇留下的一百千牛衛,加大了訓練力度和強度。
  這樣的訓練,正常的二三十歲男子都不容易支持下來,被苗炎認為是一個可以大浪淘沙的最好辦法。
  連一百名千牛衛教官都這么認為的。
  結果沒想到的是,這些人居然絕大部分都堅持了下來,迄今為止已經差不多二十來天了,居然還能剩下一萬五千人。
  此時鎮江和蘇州的保護費又到了。
  既然如此,苗炎也干脆不想著淘汰人了,到時候打東瀛人,軍隊人數自然是多多益善。
  孫睿在小山坡上面找到了苗炎。
  他第一時間還是看到了山底下那整齊劃一到了極致的方隊。
  這些天,這些人基本上什么都沒有干,全是站隊列了。
  每天三次共三個時辰站隊列,然后還有兩個時辰的練習左右前后一致行動。
  從最初的紛亂如無頭蒼蠅,到現在站隊列整齊劃一,前后左右基本上能得到協調,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煥然一新。
  甚至是覺得脫胎換骨了。
  身為法家大佬,最喜歡的就是秩序。
  而下面的這些漕卒,代表著的就是極致的秩序。
  所以苗炎非常喜歡來看他們,
  “嘖嘖,每次看到這樣的陣勢,我都忍不住贊嘆和敬畏。”孫睿感嘆道,“只是這樣看就曉得,這支軍隊一旦訓練出來了,難道還有對手嗎?”
  “對!”
  苗炎盯著下面在看,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我現在越來越相信德王的話了,只要給他們一年的時間,區區倭人絕對不在話下!可惜啊……倭人不會給我們那么多的時間……”
  搖了搖頭,他轉而問道:“和那些文萊商人談得怎么樣了?”
  “挺好的。”
  孫睿道:“他們現在回去,大概在冬天的時候就可以運來一百五十根長約七丈、直徑三尺左右的鐵木。這樣的木頭,在中原非常難找,除開了室韋的綿綿大山之外,也就是在東洋和西洋的海島上面,才能有這么粗大的樹木。”
  現在室韋在和大康交戰,肯定不可能做木材生意了。
  從品質上來說,東洋那邊的木頭是有目共睹的。
  福建和廣東的大船廠,用的都是他們的木頭。
  “沒有更長的了嗎?”苗炎皺了皺眉頭。
  現在柳銘淇定的大型帆船可不短,接近十二丈的大船,光是打造龍骨就需要質量很高的又長又大的堅硬樹木,七丈來說還是要小不少。
  “第一次他們只能拿來這些,因為更長的木頭砍伐起來麻煩,運輸也需要有專門的船,現在暫時沒辦法調配。”孫睿道:“依我看啊,他們也是托辭而已,主要是看跟我們的第一次交易順利不。如果是跟我們合作愉快,后面更多更大的樹木就來了!他們那些地方的樹木,簡直是數不勝數,砍伐幾百年都沒有問題,真好!”
  說起了這個,孫睿忍不住有些羨慕。
  “價格呢?”苗炎緊接著問。
  作為一個法家子弟,他本來根本不在乎什么金錢,但坐上了帝京府府尹的位置后,到處都要用錢。
  特別是這幾年的賑災和安置災民,他更是想盡法子找錢,沒想到到了這漕運衙門之后,還是沒有改掉這種命運。
  攤子大了,用錢多了,就不得不精打細算。
  也只有苗炎敢收鎮江和蘇州的保護費,要是別人收了這錢,不知道會被御史彈劾成什么樣子。
  現在朝廷上下都知道漕運就是一個爛攤子,苗炎離開京城的時候,戶部只給了三百萬兩銀子,這點錢夠個屁!
  所以只要苗炎能找到錢,把漕運衙門重新打理起來,那么御史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然朝廷手里沒有了活動的資金,再來幾次大災害,難道讓御史們去找錢啊?
  孫睿道:“價格倒是還行,約莫是一千兩一根。”
  “跟之前的室韋商人們差不多呀。”苗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但是人家的距離遠了十來倍!這些混賬室韋人!大賺我們的錢,還敢打我們的主意,真是可惡!”
  “所以以后我們可以增加對他們的合作,讓他們互相競爭起來。”孫睿道,“我真希望德王殿下的大船能早點造好,然后出去航行一圈,做做生意,好好的震撼一番他們,這樣咱們的船廠就能大筆的接訂單,從而多賺一點來補貼衙門開支了!”
  “嗯!”
  苗炎道,“說起來,德王還不錯,這么出來玩兒,都能幫忙我們解決一些問題!特別是鎮江和蘇州的保護費……嘿嘿,要是能長期讓他幫忙出主意就好了。”
  “哦,對了!”孫睿忽然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您瞧我這記性!剛才鹽務大臣白恒望來了一封飛鴿傳書,是關于揚州繳納保護費的事情的!”
  “揚州也要繳納保護費?”苗炎大喜,接過了孫睿手里的文書一瞧,不覺樂了:“嘿嘿,好家伙!白恒望真是夠意思啊!一口氣居然詐了那些鹽商三百萬兩銀子……和蘇州一樣的多了!真好!真好!!”
  孫睿也笑著點頭,“白大人雖然品行不怎么樣,但是撈錢的本事還是一流的,最重要是他膽子小,不經嚇,還知道怎么來配合您!皇上不讓您動他,真是早有先見之明啊!”
  苗炎不置可否的搖搖頭。
  他可不喜歡孫睿這個說法,白恒望這個蛀蟲,本來就該鏟除的。
  但轉而苗炎卻對柳銘淇贊不絕口:“我還是得感謝德王殿下給我想這個主意,嘖嘖,他可真是我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