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著青石板般的小巷里,王七郎扭過頭來看向站在老舊木門前的少女,露出一副恍然不知的傻笑,好像根本聽不懂韓彩兒在說什么。
“啊。”
“姑娘說什么?”
韓彩兒靜靜的看著王七郎,這讓他感覺自己就好像被完全看透了。
他的假裝和辯解沒有任何作用。
“你知道么。”
“昨天在城外你背著書箱走過來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王七郎覺得就算是陸長生當面,對方都很難認出自己了吧。
更重要的是韓彩兒連自己的面都沒見過,那個時候他一直都帶著金角的面具。
“為什么?”
韓彩兒笑了起來,笑得沒有以往那么天真浪漫。
“我不認識你的臉。”
“但是正因為如此,我記得你的味道。”
“你的眼神和世間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王七郎,那個時候她和師父鬧別扭,回來的時候所有師兄弟要么被抓,要么被殺了。
而她被龍庭神將給抓住,正當最絕望的時候,王七郎帶著天闕的人如同天兵天降一般救了她。
她隔著漁網法器里面無助的看著對方,就好像真的看到了神仙。
“我第一次見到你,當時真的好像真的以為看到了天上的仙人下凡了。”
王七郎驟然沉默了,然后抬起頭。
“兔!”
“好久不見。”
兩人相視而笑。
笑著笑著,韓彩兒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你來見我干什么?”78
“想要毀掉我最后一絲幻想是么?”
“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心目之中的金角大人不是為了拯救昌京的百萬百姓而死在了那里。”
“他的名字叫做王七郎,這一切從開始到結尾,都只不過是一場陰謀?”
王七郎:“我……”
他想要開口解釋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
平日里無話也能擠出話來的王七郎,今日竟然啞口無言。
只能問道:“為什么沒有跟霍山海一起離開呢?”
韓彩兒:“他將眾生當做棋子,終于證道神仙而去了?”
“可是他也不是我們從前信仰的那個霍仙人了。”
“不是你告訴我們的么?”
“我們修行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個公道,為了天下蒼生。”
停頓了一下,少女突然破涕為笑。
只是那笑感覺比哭還要哀傷。
“我們信了。”
“我們也當真了。”
韓彩兒看著王七郎的臉。
目光里有憧憬,有仰慕。
也有怨。
“我害怕見到了你,因為我不想去想這么可怕的事情。”
“我害怕夢見你,因為你說過的話讓我感覺一切都是虛假的。”
“我最近聽到你的名字都會害怕。”
“因為他們說你是王七郎,是長生仙門的少掌教,連我的師父和所有人的死,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只是……只是為了利用我們。”
她說到這里,已經哽咽到再也說不下去了。
韓彩兒轉過身去。
“不要來看我們了。”
“也最好……不要再見了。”
木門發出吱呀一聲,搖曳著關上了。
清晨的街道上,街道上的商鋪已經全部打開了。
早點攤鋪上冒著蒸蒸熱氣,叫賣吆喝聲絡繹不絕。
王七郎長長嘆了口氣,將背上的書箱緊了緊。
“啊!”
“本就是這樣,被人戳穿了就沒有辦法辯解了。”
“啞口無言,啞口無言。”
“我以為只要我夠強,報應就追不上我,追上我也打不贏我。”
“沒想到啊!”
“這報應……”
“還真的和我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樣。”
王七郎聳了聳肩膀,一腳將一個石子踢出老遠。
他心情有些差。
王七郎以為昌京過后韓彩兒、白貓和所有人都一起跟隨著霍山海離去,從此便是神仙門徒。
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的故事已經告一段落,兩人作為擊敗妖魔天子摧毀廣壽仙尊陰謀的英雄功成身退。
完美結局。
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
“我隨便說說的!”
“吹吹牛逼的,聽聽就行了。”
“當什么真呢!”
人群之中,王七郎自說自話晃晃悠悠的從城門口走出。
從這里再往前穿過幾個郡便是都水郡,從那里直下可以進入陽州,或者說是元蜃宮扶持的吳國。
這個時候。
王七郎的袖子里突然一個木人掉落而下,木人剛剛落下便被因果輪回經的神通光芒籠罩。
木頭材質幻化成血肉,一個活生生的人出現在了王七郎面前。
“誒!”
“什么東西!”
心情低落的王七郎被驟然出現的新護法嚇了一跳。
這是第二次了,活木人傀儡連招呼都沒打一下就直接幻形成為新護法。
王七郎到現在也沒大弄清楚,這其中的關鍵到底是什么,只隱隱猜測和八苦有關。
但是至于具體的激發條件是什么。
不清楚。
這是一個將全身都藏匿在雪白色斗篷下的身影,但是看身材和露出來的手,應該是一個女子。
繼生童、咒老、瘟神、紙女之后的又一個。
算起來三男兩女,還是挺均衡的。
王七郎看著對方,開口問道。
“你又是誰?”
“叫什么名字?”
對方不想搭理他,蹲在地上轉過身去,并且給了他一個后腦勺。
王七郎想要去看看對方白布之下的模樣是什么樣的,便繞到了對方前面。
沒想到這新護法好像和王七郎別上勁了,王七郎怎么轉,她始終將后腦勺對準王七郎。
兩人就好像是圓規的兩點一樣繞著圈。
王七郎轉了十幾圈,連忙喊停。
“停停停!”
“我以你主人的名義命令你,說出你的名字,和我好好說話。”
沒想到這話一出,對方直接當著王七郎的面消失了。
就這么消失了。
毫無征兆。
王七郎圍繞著原地又轉了半天,用神目看了天上地下,甚至還動用了珈藍的大光明界法域。166
都沒能找到對方。
他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站在對方消失的原地抓著后腦勺。
“怎么回事?”
“去哪了?”
王七郎猜測,這有可能是新護法的能力。
但是能夠讓他動用大光明界法域都沒能找到,這就不一般了。
折騰了半天,王七郎最后動用了其他護法才一起才聯系上了對方,找到了其下落。
她不愿意和王七郎說話,倒是和其他護法聊得挺開心的。
寬闊的大道側畔,王七郎坐在書箱上。
紙女孫珊珊來回奔走,傳話。
從她口中,王七郎得知這新護法她沒有什么法力神通,不像前四者擁有種種強力的殺伐之術。
但是她卻擁有一處名為離怨天的空間。
只要其躲入其中任何人都難以傷害她,也無法找到她。
這不像是法域,法域這種東西依舊還存在于現世,也不可能躲開得了王七郎的眼睛。
更像是神仙洞府那種東西,但是比起當初霍山海那覆壓百里的神仙洞府來說,小得可憐。
只有能夠容納幾個人的大小,而且目前也沒有辦法讓其進行擴大。
“大概就是這樣了。”
王七郎點了點頭。
“離怨天?”
“這么厲害的?這可是直指空間的法術。”
而且王七郎一瞬間就想到了多種運用方法,遇到了危險往里面一躲,仙人也拿他沒有什么辦法。
躲在里面暗算別人,簡直就是無邊利器。
最后王七郎站了起來,看著被白布遮蓋住身形的女子說道。
“既然你自己不取名字,那就沒有沒機會了。”
“以后我便叫你離怨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