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汪先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
羅耀點了點頭,這都過去個把月了,天下早就傳遍了,只要是消息不閉塞的地方,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一個姓汪,還是國府的重要人物,居然公開放話,要投降侵略者,美其名曰他這是為了兩國的和平,為了不徒增兩人百姓的傷亡,為了救中國。
糊弄一些無知懦弱怕死之輩還行,這有骨氣的中國人,誰會上這個當。
“你對此有什么看法?”戴雨農問道。
“我認為汪先生這種做法是極其錯誤的,完全背棄了先總理的遺訓,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中國人應該挺起的脊梁!”羅耀鄭重的道。
“說得好,一語中的!”戴雨農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羅耀這個鮮明的態度。
“主任,您該不會是先讓我去河內吧?”
“那你想不想去?”戴雨農玩味的一笑。
羅耀稍微猶豫了一下,腦海里是有一段記憶告訴他,刺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終并沒有成功。
他若是去了,就能避免失敗的命運嗎,不見得。
領導刺汪的人可是軍統內最頂尖的一撮人,其中還包括自己的老師,難道是老師要求的?
不對,老師不會把他拖進這個渾水的,不論刺殺成功與否,都不會在史書上留下什么好名聲。
自古以來,暗殺就是一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當然,為了信仰,為了理想,很多人都不在乎這個名聲,羅耀也不會在乎,既然潛伏者,就不能考慮這些。
“主任讓學生去,學生就去!”羅耀很快就反應過來。
“你剛才猶豫了?”戴雨農目光何等敏銳,那一瞬間他捕捉到羅耀眼睛里的一絲猶豫,或者說不情愿。
“主任,學生并非猶豫要不要去河內,而是擔心江城的事務,雖然現在‘河神’小組順利的潛伏下來,正在編織一張網,可是這張網才開始成型,那邊可能更需要我。”羅耀解釋道。
“怎么,地球離了你就轉不了?”戴雨農冷哼一聲,鮮有下屬當違拗自己的意思,要羅耀不是他鐘愛的學生,恐怕早就被打入冷藏了。
“主任,學生就事論事。”
“你這小子,就不能說句好聽的?”戴雨農很清楚,江城那邊的確離不開羅耀,但也非必要,河內那邊他調集的都是軍統內最頂尖的高手,羅耀過去能起多大作用?
他可說不準。
“學生不會拍馬屁,只會說大實話。”
“嗯,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強人免難。”戴雨農就坡兒下道,“費勁心思叫你來,第一是想讓你當面匯報一下江城的情況,第二,是真有一個相當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那主任,學生是先匯報工作,還是先完成任務?”
“任務的事兒,一會兒再說,先匯報工作吧,我只能給你辦個小時的時間。”戴雨農看了一下手表說道。
“是,主任,那學生就長話短說,在學生離開之前……”羅耀開始給戴雨農介紹江城內的日偽情況,包括日軍部隊駐扎,防守,偽政府的組建,以及兩統勢力在江城內處境等等。
“你那位表舅現在是什么情況?”戴雨農很少打斷他說話,但說道江城夏口警察總局的時候,他問到了韓良澤。
“目前的跡象看,他似乎還沒有徹底背叛中統。”
“怎么講?”
“這一次中統‘漢室’被特別調查科重創,跟韓良澤沒有太大關聯,主要是特別調查科的科長杉田幸太郎早就掌握了他們在揚子江飯店活動的這個情況,只是這個人一直沒有動作,直到這一次才突然出手。”羅耀道。
“是因為你出手毒殺了河濱路一號碼頭緝私關卡的那一個班的日軍?”戴雨農當然知道了。
“這只是誘因,可能他們是覺得這一次事件跟上一次長樂里17號的事件有關,所以……”
“那還不是因為你?”戴雨農冷哼一聲,他是很欣賞羅耀這個學生,但有能力,有本事的學生,是容易剛而易折的,要不斷敲打才行。
“學生錯了,但學生也沒有想到那個范景尹居然是中統,據學生事后推測,這個范景尹應該是想給那個楊瓚的兒子拉皮條而靠過去,但是他想通過這條件做工作,沒問題,但就這樣隨意把無辜之人牽連進來,就過分了!”羅耀道,“如果我們都這樣行事不擇手段的話,那跟那些戕害百姓日軍又有什么區別?”
“好了,這件事中統那邊做的太沒有底線了,那個姓范的死也是咎由自取,但你不能不考慮這件事會引發的后果!”戴雨農鄭重的教訓道。
“是,學生知道錯了。”
戴雨農點了點頭,年輕人沖動犯點兒錯,這都是正常的,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錯,這要看犯的是什么錯了。
在羅耀那樣環境之下,他能想到這個辦法,并且予以果斷的處理,只是出了一點兒小意外,好在并沒有影響大局。
“范景伊的事情上,你若是在緩一緩,不那么沖動的話,或許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戴雨農道。
“主任,范景尹不是第一次想騙我過去,若是我一次不上當,兩次還不上當,那就太可疑了,我是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但我也沒想到那個長樂里17號居然是江城日本特務部情報課的一個秘密據點。”
“不管怎么說,你毒殺宮城宇平這個潛藏江城多年的日本老特務,這是有功的,這些年,江城站可是費勁心思想要把他挖出來給弄死,沒想到他最終死在你的手中,也可謂是天意!”戴雨農點了點頭。
“總的來說,你在江城做的是很不錯的,在臨訓班畢業的這些學員中,做了一個不錯的榜樣,這很好。”戴雨農對羅耀在江城所作所為還是表示了肯定。
“謝謝主任。”
“聊完江城的事兒,再來說你的任務吧。”戴雨農從一個黑色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文件袋來,遞給羅耀,“你先看一下里面的東西。”
這個公文包羅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
羅耀沒有任何猶豫,就拆開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材料。
燈光下,一張黑白照片,上面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禿頂白人男人,肚子有點兒大,酒糟鼻。
照片背景是一個火車站,看樣子應該不是國內的,因為上面的標牌全部都是英文。
除了照片,還有一份全英文的簡歷。
赫泊特·亞德利!
羅耀第一眼見到這個名字,渾身一震,他想起來了,自己曾經跟老師余杰提過的,要改變國府密電碼破譯技術能力不足的問題,可以請外援,尤其是對日軍密碼熟悉的專業人員。
這個赫泊特·亞德利還是他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推薦給余杰的,當時的目的是打算截韋大銘的胡。
“主任,這個赫泊特·亞德利來華了?”
戴雨農點了點頭:“確切的說,已經抵達香港了。”
“這是好事兒呀,這人是密電碼破譯方面的專家,尤其是對日方面,那可是再熟悉不過了。”羅耀道。
“我知道,但是他的價碼可不低,每個月一千美金的薪水,還有其他各種福利待遇,那說出來我自己都不敢想。”戴雨農說道。
“這個人值這個價!”羅耀篤定的道。
“哦,你怎么這么肯定?”戴雨農驚訝的問道,他雖然花錢把人請回來了,可對這個人并沒有就是那么相信。
何況這個亞德利已經離開密電碼破譯好幾年了,幾年的時間,對于密碼加密和破譯來說,可能早就更新換代了。
一個過氣的人物,還值不值這個價,所以,他指示軍統美國站只跟這個亞德利簽了一年的合約。
不管怎么樣,就當是千金買馬骨好了。
他已經做好了損失一筆錢的心理準備了。
“主任,我讀過他的自傳體《美國黑室》,他講述的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事實,可以驗證的,而且,對日密電碼破譯是我們現在迫切需要的,日本的密電碼加密技術要比歐美的技術低半代甚至一代以上,而我們差的就更大了,所以,要彌補這個代差,就需要一個人來指導和幫助我們,現在世界范圍內的密電破譯人才只有美國人沒有那么迫切,否則我們想挖人都找不到人。”羅耀解釋道。
戴雨農聽了,連連點頭:“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管怎么樣,現在人已經抵達香港了,你的任務,就是去跟這個亞德利接頭,并且安全的將他護送回山城。”
“啊?”
“怎么了,嫌這個任務太小兒科了?”戴雨農眉頭一挑,問道。
“不是,這樣一個任務,您直接指派香港站的兄弟護送一下,何必把我們大老遠的支過來?”
“怎么,你還不樂意了?”
“我不是不樂意,而是您這明顯是舍近求遠嘛。”羅耀道。
“我什么要舍近求遠,你知道嗎?”
羅耀搖頭。
“我想要在軍統內成立一個密電碼破譯機構,但是沒有合適的人來主持,這個亞德利是作為咱們的顧問存在的,不能對外宣講的,他的身份不光要對日本人保密,美國人那邊也要保密。”戴雨農解釋道。
“合著,咱們是把人挖過來的?”
“人家是自由公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美國政府也管不了,但是畢竟身份敏.感,所以,未免引起不必要的外交糾紛,所以沒有正式的跟美國方面提,整件事都是私下里完成的。”
“那只要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美國政府也不能限制自己國人去掙取合法的收入。”羅耀嘿嘿一笑。
“我想讓你去給亞德利當助理!”戴雨農說出自己的真正的目的。
“那我江城那邊怎么辦?”
“你推薦一個人接替你的位置。”戴雨農霸氣的說道。
“主任,這事兒能容我考慮一下嗎,萬一我跟這個亞德利合不來,那不是白費了您的安排了嗎?”
“你老師說的沒錯,你小子就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考慮問題確實比常人要多走一步,這很難的。”戴雨農道,“其實要給亞德利當助理,也不是沒有條件的,其一,要年輕,會英文,能跟他交流,其二,要懂密電碼,我們這是要把人家的本事學到手,這笨蛋可不行,其三,要有組織協調能力,對黨國,對領袖無比的忠誠,這個位置太關鍵了,你明白的。”
“感謝主任對我的信任,可我才加入軍統一年的時間,是否有這個能力擔任這個位置,還有,咱們軍統人才濟濟,應該能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選……”
“你是擔心不能服眾?”
“是的,主任。“
“放心,這個我自有安排。”戴雨農鐵了心的說道。
羅耀愣了一下,只能說道:“那我聽主任的,不過,我得有個要求。”
“說。”
“我手下得有幾個能用的人才行。”
“行,你看上誰了,只要不是要害崗位的,我可以做主,給你調過去。”戴雨農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