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腳步聲都是獨一無二的,這一點恐怕沒有人能夠懷疑,這也容易理解,身高,體重,走路的重心,還有鞋底磨平的程度……
這里面,幾乎每一樣都是無法復制的,因為人畢竟不是沒有生命的物體。
常人聽來,很多人的腳步聲并無區別。
但在有些人的耳朵里。
完全可以從腳步聲分辨出人的身份,甚至還能聽出更多的信息來。
這需要極其敏銳的聽力,還需要很強的分析能力,這兩者是缺一不可的,前者靠天賦就能做到。
后者就需要后天的學習了,若不能掌握一定的科學文化知識,那是做不到的。
在臨訓班這大半年,羅耀自然是做了大量的試驗,臨訓班的“標本”實在是夠多,足夠讓他不知不覺中將自己的聽力練到一定境界了。
這是一個磨刀的過程。
婚禮儀式很快就結束了。
西式婚禮,沒有中式的那一套繁瑣的規矩,花銷呢,也更少一些。(我說的是這個時代,讀者勿噴,別拿后世比)
這也是一種新潮,魯迅先生說的時髦。(有沒有說過,我不記得了,哪位有空,可以幫我考證一下,哈)
賓客各自散去。
“別動。”
與克里弗對話那人從宮慧身側走過,宮慧正打算起身跟上去,羅耀伸手一下子將她摁在了椅子上。
“你知道這里面就沒有他的同伙?”羅耀小聲道。
宮慧心一沉,她還真是把這一茬兒給忘了。
等人基本上都走出了教堂,羅耀和宮慧才慢悠悠的起身走了出來,其實,羅耀的耳朵一直都關注著人呢。
出了教堂,沒走多遠,人就進了一家百貨公司。
約莫十分鐘后。
一個穿著藍綢布上衫的人出來了,雖然形象大變,可羅耀還是從腳步聲中聽出來是他,因為他根本沒有換鞋。
這一路上,此人至少兩次換裝。
最后一次,換成一身臟兮兮衣服,皮鞋也換成了一雙快磨破底兒的膠鞋,大拇腳指都露出來了。
還把自己一只腳給弄“跛”了。
這家伙太小心謹慎了,換一個人的話,這一連串的騷操作下來,早就被他甩到爪哇國去了。
天色漸黑!
這家伙居然在街上又轉了一大圈,雜貨店買了最廉價的酒和香煙,熟食店切了一塊豬耳朵還有花生米,最后確定身后沒有人跟蹤,才慢悠悠的往家而去,而令羅耀驚訝的是。
這家伙居然就住在平江鐵路管理局那個廢棄的倉庫。
那條狗也是他養的。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摯友”書店,羅耀召集河神小組所有成員開會。
“古森,夏陽人,四十三歲,一年前,經人介紹,進入平江鐵路管理局燒鍋爐,因為沒地方住,就安排在那個廢棄的倉庫,順便幫忙看守倉庫,他養的那條狗是撿的,跟他差不多,被撿回來的時候,全身都長慢了癩子……”
“這是林淼,這是這個古森,你們比較一下,能看出什么來嗎?”羅耀將古森的照片和林淼擺在放在一起。
“看不出來,這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人。”
閆鳴搖頭道。
“老劉,你呢?”羅耀扭頭問站在門口的劉金寶一聲道。
“老秦,這林淼一看就是個成功人士,這氣質,派頭,跟這個古森完全沒有可比性,再者說,兩人身高也不一致,還有古森都瘦成啥樣了,你看這胡子,多長時間沒刮過吧?”劉金寶也不認為這是同一個人。
“貓兒?”
“我,我看不出來……”小東北訕訕一笑。
“我見過他穿禮服出席婚禮的背影,那個時候他并不跛腳,而且身高跟林淼一般無二。”宮慧道,“如果他們真是一個人的話,那這個林淼的偽裝術就太厲害了。”
“馬世清我們的消息,克里弗說,他在教堂見到的人就是林淼。”羅耀道,“而我和宮慧從教堂出來,一直跟蹤這個‘林淼’,最終見到的就是這個人,而,我們發現的那第三部日諜備用臺所在的位置,就在他所住的廢棄倉庫之中,這是巧合嗎?”
“既然已經找到了‘林淼’,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收網了?”劉金寶摩拳擦掌一聲問道。
“我們現在掌握的資料以及吉田和及川的口中都證實,這個‘林淼’就是日諜‘河童’組織的頭目,照道理,我們應該可以實施抓捕了,但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些不對勁……”羅耀道。
“哪里不對勁了,這不是水到渠成了嗎?”所有人不解。
“不對,上一次吉田示警,大川把消息傳回,林淼并沒有出面,而是派片山小米去的松濤書店,這說明什么?”
“他不是一個輕易涉險的人?
“可是眼下不一樣了,他身邊應該沒有可用之人了,只能自己親自出面了。”劉金寶分析道。
“這個解釋也說得通。”羅耀點了點頭。
“要不要按照這個‘林淼’說的,給他準備碼頭、武穴前線的相關情報?”閆鳴問道。
“那我們之前的計劃不是作廢了嗎?”
“不,碼頭、武穴方面的情報,就算我們不提供給他,日軍那邊也早就摸得差不多了,我猜,這個林淼是想要驗證一下克里弗手中這個情報渠道來源的準確性。”羅耀分析判斷道。
“難道這家伙是在試探咱們?”閆鳴說道。
“閆鳴說得對,這很有可能,這么大筆的情報交易,涉及的還是軍方機密,謹慎一些這是自然的。”劉金寶點了點頭。
“我們的計劃不變,必要的時候視情況可以讓克里弗給‘林淼’提供一些有關碼頭、武穴的相關情報,當然,這些情報是真實的,影響不了戰局的,先取得信任再說。”羅耀決定道。
“那咱們是不是該預熱了?”劉金寶問道。
對岸,壽昌,一所山體防空洞內,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陳辭修辦公室。
“辭公,息怒!”
“膽大包天,這些報紙簡直胡亂報道,我什么時候去田家鎮要塞視察了,還做出了重要指示?”陳辭修憤怒異常。
機要秘書噤如寒蟬,不敢說話。
“辭公,是否下令馬上將這個江城日報社給取締了?”一旁的涂副官殺氣騰騰的問道。
“取締,什么理由?”陳辭修狠狠的瞪了副官一眼,“就憑這一篇錯誤的報道,就封殺報社,理由呢?人家通篇說的都是好話,鼓舞民眾抗日斗志的,就因為我沒去,就把人家報社取締關門了?”
“可是這樣不實的報道會誤導民眾的?”機要秘書道。
“誤導什么,我現在去對外解釋,我沒去田家鎮要塞,沒有說過那些話,你覺得會怎么樣?”陳辭修反問道。
當了這么多年兵,身居高位,陳辭修的政治素養也算是非常高的了,什么樣的怪事兒沒見過。
但這種造假的怪事還真是第一次見。
活見鬼了,還是江城日報這樣帶有半官方性質的,這背后沒有貓膩,他打死都不相信。
還有,這假新聞還挺專業的。
讓你挑不出毛病來。
除了他近期沒去過之外,其他的還都算是真的,就連那發表的講話也是都他曾經說過的,都有出處。
是誰這么膽大包天?
“把調查室的劉主任請過來。”陳辭修想了一下,這事兒不能就這么過去了,這老頭子若是看到這篇報道,肯定過問的,去田家鎮要塞視察這種活動,他都不向委員長侍從室報備一下,說去就去了?
“還有,把羅參謀長也請過來。”
山城,迷霧繚繞,海關巷1號樓若隱若現。
戴雨農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江城日報刊載有關陳辭修視察田家鎮要塞的報道,他也知道這是“釣魚”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
原本如果陳辭修配合的話,可以把這件事做成是真的,那樣就更容易取信日諜了,可惜呀,陳辭修不干。
你不干,那就只能讓別人干了。
這種機會錯過了,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畢竟,要塞布防,那不可能隨隨便便的給定下來,至少要經過多少次的部署和論證,最終確定。
涉及方方面面的很多,甚至在部署的時候還需要不斷的調整,畢竟,設想的時候,可沒有遇到實際操作中的困難。
比如物資和武器調撥,打個比方,這打算安放二十門艦炮的,可等部署的時候,發現只有十五門能用,那必然要對炮位進行調整……
還有兵員調動和駐守,這些都是隨時可以調動的。
戰區司令長官視察要塞,發現不足,調整要塞防御部署,這也是極為正常的,也不引起懷疑。
而且,這么一搞,日諜過去可能搞到的相關情報都成為廢紙一張,想要獲得最新的要塞布防圖。
必然要通過潛伏在江城的“河童”小組了,如此一來,給對手造成一種緊迫性,才能讓其忽略一些東西。
“齊五,準備一下有關‘釣魚’計劃的資料,我去見委座。”戴雨農吩咐毛齊五一聲。
“您要把這個計劃呈送委座?”
“嗯,現在計劃已經看到了成功的希望,這可是我們軍統在委座面前露臉的機會,還有,這個計劃若是能夠成功,看那些人還在委座面前告狀,說我們軍統除了找自己人麻煩,屁正事兒都不干?”戴雨農很著急要替軍統正名。
“明白了。”毛齊五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