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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黑暗中,羅耀看到了一點光明。
腦海里兩個靈魂打架,它們都是自己,就像是分裂的兩個人格,兩段迥然不同的記憶中,他看到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這個世界里的人和物,還有那段屈辱的歷史,又跟自己所處的世界完全重合,是密不可分的。
有一天,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代表未來。
太真實了。
真實之間有大恐怖!
作為一個無神論者,羅耀是從來不信有鬼神一說的,不過,夢中發生的那些后來之事,還是讓他感到觸目驚心,夜不能寐。
夙夜醒來,每每后背濕透。
他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而現實比夢里更加可怕。
殺戮,鮮血,還有無邊的恐懼,只要一閉眼,腦海里全都是日軍獰笑的面孔,端著帶血的刺刀,還有呼嘯而來帶著罪惡的子彈,打在人的身上,一個個血窟窿……
民國二十六年12月13日,日軍占領金陵城,隨后發生了慘無人道,滅絕人性的大屠殺,無辜的百姓和放下武器的軍人就像是牲畜一樣被驅趕至江邊,然后他們架起了機槍,子彈像潑風一樣掃射了出去。
人就像割麥子一樣倒了下去,鮮血將江邊的灘泥都染紅了。
他就在其中。
“呼,呼……”午休醒來,羅耀大口的喘著氣,眼睛通紅,眼神如同那擇人而噬的餓狼,寒光閃爍,乍一看,讓人不寒而栗。
“羅耀,又做噩夢了?”一道嫵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聲音有點甜,羅耀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忙低下頭解釋道:“柳姐,沒事,我習慣了。”
柳玉梅,江城警察總局統計室副主任,三十歲上下,人送外號“一枝花”,整個警察局,對她有想法的男人能從大門口排進大樓,而他,現在只是江城警察總局統計室的一名小小統計文員。
“你呀,都出了一頭的汗,還是去洗把臉吧,容易著涼。”柳玉梅彎腰下來,眼眸一眨,關切的問道,“一直這樣可不行,要不要柳姐陪你去找個大夫瞧瞧?”
“謝謝柳姐關心,我這比以前好多了,不用去瞧大夫。”羅耀身子微微后仰,平復一下情緒,沖柳玉梅感激的一笑,這柳玉梅的熱情他實在是招架不住。
要不是走了后門,他就跟大街上的難民乞丐一樣,吃飯都成問題,怎么敢還有其他的想法?
金陵城破之后,大量難民西逃,現在有一份糊口的工作已經算不錯了。
統計室四個人,主任黃旭寧基本長期當甩手掌柜,他眼里只盯著上面的人,還有一個老劉,上班除了喝茶看報,啥事兒都不干,還倚老賣老。
羅耀來了后,才算是真正有了一個干活的人,上手之后,他把整個夏口警察局的情況摸了一個底兒掉。
日本人都快打到江城了,這些人還是一副漫不經心樣子,沒有半點兒危機感,真是讓人心焦。
日本人毀掉了金陵,也毀掉了他的家,他的生活,這仇恨傾盡三江水都洗刷不干凈,他要報仇!
“柳姐,你最近是不是腸胃不太好?”
“臭小子,你……”柳玉梅臉頰瞬間酡紅,這小子明明在做噩夢,怎么聽見自己“放屁”了,明明很輕的。
噩夢做多了,自己的聽力也出問題了,總是聽到一些不該聽的東西。
花樓街124號·吳記山貨。
“來了。”看見一個人影進來,老板吳志超一抬頭,迅速的從柜臺后面走了出來,小聲的招呼一聲。
“嗯,給我拿兩瓶酒,還有一包煙。”羅耀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前天晚上沒睡好,有些感冒了,嗓子難受。
老吳沒說什么,轉身走進柜臺,從下面取出兩瓶白酒,還有一包花生,外加兩盒哈德門牌的香煙。
“少喝點兒,上次給你拿兩瓶,這才幾天就沒了。”老吳關心一聲,“對了,你上次跟我說的警察局下發內部通知,要從警察局抽掉一些人去參加特訓的事情,組織上從其他渠道了解到一些情況,這次特訓跟軍調二處有關,除了規格比較高之外,招收學員的要求也相對嚴格……”
“軍調二處?”羅耀點了點頭。
記憶一點點兒的從腦海深處被摳了出來,軍統局前身不就是這個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二處嗎?
一處就是后來的中統,三處是管郵電檢查的,已經撤銷了,處長是丁默涵,被閑職了,而臭名遠揚的76號還沒開張呢……
而這個特訓班應該就是軍統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臨訓班了。
臨訓班開班應該是在年后,現在還在籌備階段。
而進臨訓班有不少條件限制,不但要身家清白,有文化底子的,至少初中水平,要是不得其門,想進還真有點兒難。
他依稀記得鄭州那邊在招收流亡學生,有一批學生后來統統被送進了臨訓班,可問題是,現在走,將來逃不過審查。
“老吳,你說我能不能進這個特訓班?”羅耀問道,其實這個問題他考慮很久了,只是現在才問出來。
“你別開玩笑了,你怎么進?”老吳搖頭道,“這個特訓班的名額都是需要有人推薦和擔保的,你才入職幾天,誰給你擔保?”
一抬頭,看到羅耀極其認真的表情。
“你真想去?”
羅耀點了點頭。
“行,我幫你問問,不過,不能保證上面能同意。”老吳改口道,羅耀的條件完全符合,要是真的能進,也不失為一招冷棋。
“謝了,老吳,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羅耀嘿嘿一笑,拿了酒和香煙往外走去,“這帳先賒著,回頭等發了工資再給你,還有,東南柜腳下面剛剛下了一窩小朋友。”
“臭小子,肉麻死了……”
望著羅耀已經遠去的背影,老吳不由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能從大屠殺中幸存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至于變成現在這幅模樣,那也是不是他想要的。
從死人堆里爬起來,又被噩夢折磨,只有靠酒精麻痹才能入睡,個中痛楚外人豈能體會?
但,噩夢會結束嗎?
東南柜腳下面,還一窩小朋友?老吳連忙走過去,挪開柜腳,瞬間臉上笑容凝固,一只母耗子下了一窩仔。
羅耀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羅耀還有另一層身份,那就是中共地下黨,而且抗戰全面爆發前入的黨,原先在金陵的財政部門工作。
小公務員,朝九晚五,工作十分穩定。
日軍攻占上海,一路攻略如火,勢如破竹,兵臨金陵,而無權無勢,又無背景的他上了留守的名單,然后被困在城內,煉獄般的半個月,這就是他現在每天做噩夢的根源之一,幾乎閉上眼睛,那一幕幕血腥殘忍的場景就在腦海里閃現。
仇恨如同病毒一般吞噬著他的內心,折磨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每一次噩夢醒來,都是四肢冰涼,感覺如同黑暗不見底的深淵中爬出來一般。
報仇,不是逞匹夫之勇。
他想去前線,組織上沒有同意,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徑,而這個“臨訓班”就是他的一個機會。
與日本侵略者廝殺的機會。
喝了一口烈酒,拿起煙卷兒猛的吸了一口,以前煙酒不沾的他,如今這兩樣都離不開了。
腦海里另一個靈魂告訴他,臨訓班其實并不難進,難的是你沒有門路,而這個特訓班現在都還只是一個沒名沒分的草臺班子呢。
得想個辦法才行。
直接找負責特訓報名的督察處處長顧墨笙肯定不行,局里雖然下發了通知,可主動報名的人極少。
所謂“特訓”,稍微有腦子的都知道,這里面的風險大得很,說不定當做“炮灰”被犧牲掉。
這種事兒屢見不鮮。
所以,羅耀也不能主動,標新立異反而會惹人非議和懷疑。
凡是多想一點兒,沒有壞處。
羅耀自己還沒意識到,因為第二靈魂的原因,他的性格慢慢的,潛移默化的發生了一些積極的變化。
不能直接去找顧墨笙,那就只有從自己那位表舅身上想辦法,盡管,他根本就不想再去“麻煩”這位。
江城·夏口警察總局副局長兼代理局長:韓良澤。
好像有了目標和方向之后,折磨羅耀每晚的噩夢似乎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