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海豪本來還想多罵那些廢料學徒幾句，好讓他們能在自己的殷切期盼下成長為真正的棟梁之材，就算是達不到自己期待的程度，至少也要在劍道上達到差強人意的層次。
可聽到宋楚這話，他的注意力立刻發生了偏轉。
“燃州和楓州、玉璧州之間一直有沖突摩擦，邊界線上，幾乎每一天都在死人。”
萬海豪語氣沉重道：“這些我是知道的。”
“像我這樣的師匠，一身才能都在教育人才、培育劍客上，卻也要被征召入伍，戰況究竟緊急到什么程度了？”
“血炎將，能給個準信么？”
自劍首隱沒后，七旋劍宗內部因為思想矛盾，分裂成了數個堂口，而這些堂口又繼續往下細分，終究化整為零，形成無數劍派，分別把持了蒼冥十九州。
天下失了共主以后，便陷入到群雄征戰、八方亂斗的局面。
當今的蒼冥，一字可言！
“戰事烈度的確上來了。”
宋楚面色平靜，語氣淡然：“但局面并沒有緊張到你說的那種的程度。”
“楓州、玉璧州雖然物力充沛、積蓄頗豐，可謂是天國之州，人人吃飽穿暖，但……”
“這兩個地方，因為歷史緣故，曾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處七旋劍宗祖地，人民生活安逸，武德就顯得不夠充裕了，在我燃州面前，如同冢中枯骨，根本不堪一擊。”
說到這里，宋楚面上神色一變，嬉笑道：“亂世之中，‘有糧就是草頭王’的說法，只適合道德、秩序、法律沒有徹底崩壞的時候。”
“只有物資，沒有武力，什么都不是。”
“鄰居囤糧我囤槍，鄰居就是我糧倉——這話，當初還是你在群里跟我開玩笑的時候說的。”
“雖然有點簡單直白，少了點味道，但現在的短期戰略方針，就是這樣。”
聽到這話，萬海豪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著宋楚。
傳聞中，燃洲牧親衛營中第一騎將血炎將，怎么給人一種瘋瘋癲癲的感覺？
還是說，自己才是異于常人的那個？
真正生活在大地方的人，都像宋楚這樣，可以隨時在“冷漠孤高”和“自來熟”這兩張面孔中隨意切換？
不知為何，萬海豪總覺得心中有些煩悶，對于宋楚這樣的人，他又是欽佩，又是憧憬，卻又擔心自己無法做到——原本的迷之自信，忽然之間，就煙消云散了。
“哎，我一看你這表情，就知道你在胡思亂想。”
宋楚嘆了口氣，拍了拍萬海豪的肩膀：“我早就聽說，你最開始加入草廬學社的時候，就是這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
“后來成了劍首的親傳弟子，你才找到人生目標，終于好了一些，怎么進了混沌星域之后，又成了這副德行？”
“被屏蔽了現實記憶后，潛意識真的能強悍到這種程度？”
話音落下，聽在萬海豪耳中，像是巨石落入湖中，濺起漫天飛雨。
如果說之前宋楚說的那些話，還可以看做凌亂的囈語，那么方才這段話，就明顯不是了！
萬海豪思緒電轉，將兩者結合起來，承上啟下，得出了一個讓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結論——自己上輩子，很可能是劍首林求敗的親傳弟子，自己轉世之后，蒙受胎中之謎，無法覺醒上輩子的記憶，才渾渾噩噩過了這么多年。
看血炎將宋楚的表現，明顯是已經覺醒了前世記憶的，而且還對自己非常熟悉。
那種親近感，是無法偽裝出來的！
作為一個心思細膩的人，萬海豪從幼年時期，就擁有極強的觀察力，自忖這世界上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憑借演技蒙騙自己。
宋楚從一開始，就表現的情真意切，沒有半點虛情假意的成分在里面！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認為自己出身并不平凡的萬海豪，終于消化了宋楚帶來的海量信息沖擊，這才重新組織語言，準備一條條發問。
可宋楚對他的了解，似乎已經到了入骨入髓的程度，不等他開口，就兀自說道：“身份方面的事情，你不需要想太多。”
“首先可以告訴你，這個世界是真實不虛的，你在這里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其價值和意義。”
“其次，生活在這個世界，你是否經常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或者‘這件事我做過’的既視感？”
萬海豪心中一驚，連連點頭，心中對宋楚的信任更多了一重。
“這是正常的現象。”
宋楚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談論著天氣變化一樣，絲毫沒有爆料驚天秘密的覺悟，任由旁邊的學劍少年們偷聽：“這混沌星域，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蒼冥十九州’，歸根到底，是由蒼冥星上截取的一段歷史演化而成。”
說到這里，宋楚眉心緊蹙：“其實我也不是很能理解，燃……洲牧說，我們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就是真真正正的《蒼冥歷史》。”
宋楚搖了搖頭：“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東西，就不胡說八道了，免得把你也帶偏了。”
“言歸正傳，比起世界大背景的本質，你應該對‘潛意識’和‘現實記憶’更感興趣吧？”
萬海豪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轉過身，兇神惡煞地吼了那群試圖偷聽的練劍少年一通，將人全都趕跑之后，才認真說道：“當然！如果我不知道這一切的話，或許還能夠接受渾渾噩噩的過完一生。”
“可是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人存在著‘前世今生’和‘轉世投胎’，怎么可能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對上輩子的一切，非常感興趣！”
“你剛才說的那些……我愿意相信。”
萬海豪語氣凝重：“從出生到現在為止，我對劍首的了解僅限于道聽途說，沒有獲得過任何劍首的傳承，但我卻對他有著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任何人在我面前說劍首的壞話，我都會感到非常不舒服，一定要打到對方不敢再說這些話為止。”
“而且……”
“我出身貧寒，沒有大魚大肉補充身體虧空，也沒有珍貴藥材熬煉身體，卻自然長成了這樣的大個子。”
“甚至，我還在沒有任何名師指點的情況下，無師自通，練出了一身精妙劍技。”
“曾有路過這小鎮的玄天劍派弟子說，我的劍法之中，有幾分七旋劍道的神韻，甚至還懷疑我是某位隱士高人的弟子。”
“所以……”
“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
“上輩子，或許我真的是劍首林求敗的親傳弟子。”
宋楚聽的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不是前世今生，也不是所謂的胎中之謎。”
“你先準備一下行李，我們明天就出發！”
“等你見了燃洲牧之后，就能覺醒那段被屏蔽的‘現實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