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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荒山夜雨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我在斬妖司除魔三十年

  踏踏踏。

  官道上有馬蹄聲傳來。

  一張黝黑臉從草叢里伸出來,五官枯瘦凹陷,脖子細長。

  片刻之后見到匹棗紅馬,由遠及近奔來,馬背上是個錦袍青年。

  唏律律!

  周易勒動韁繩,馬匹瞬息停下,明眼人必然贊嘆一句馬術高明。

  “老丈,前方距離梨花驛還有多遠?”

  黝黑臉緩緩站起身,身上穿的破爛衣服不知套了幾層,染成了草綠色,說話聲音尖細,仿佛從細長脖子里擠出來。

  “梨花驛,早沒了。”

  “什么時候沒的?出了什么事?”

  周易眉頭微皺,卻不感到意外,上一站竹林驛已經成了荒野。

  “三四年了,聽說是老虎吃人還是啥的,我也是外地來的。”

  黝黑臉看向馬背上鼓囊囊的包裹,祈求說:“有糧食鹽巴么,我拿果子和你換。”

  “不用。”

  周易掏出一小袋餅子,扔在地上,抖動韁繩繼續順著官路趕。

  馬背上的包裹只是掩人耳目,基本都散給了路上流民。

  片刻之后。

  官道轉了個彎,進入一片無人煙的村莊。

  村子早已樹木叢生,殘垣斷壁染成苔綠色,騎馬路過的時候,偶爾還能從墻角路邊,發現野獸啃剩下的骸骨。

  “這才是大乾的真實模樣,洛京繁華,生活安逸,也只是個例罷了。”

  周易早從妖魔記憶片段中見過這種景象,一路上也遇到不少,然而每次親眼見到了,仍然忍不住嘆息。

  這里是涇州地界,屬于大乾北邊疆三州之一。

  東臨白蓮道作亂的景昌州,經常有魔道妖人流竄禍害。

  大乾十六州自梁山山脈分隔南北,北方有洛、涇、渭、泰、飛云、景昌六州。

  周易自洛京一路向北,距離京都越遠,人煙愈發荒涼。

  洛州境內驛站尚能百里一處,進入涇州地界后,兩三百里才能換乘。與之相反,盤查越來越嚴格,幸好斬妖司的牌子好用,沒有兵丁膽敢為難勒索。

  衡陽位于涇州固寧郡,近鄰固寧郡城,預計今晚翻過前面的蛇盤山,再有三五日就能趕到。

  荒村面積不大,棗紅馬很快穿過。

  呱呱呱——

  一連串的難聽叫聲傳來。

  村頭光亮無皮的枯樹上,蹲著一排排烏鴉,連成黑線,樹枝仿佛變成了漆黑妖魔爪牙。

  呱呱呱——

  烏鴉見到棗紅馬奔來,非但不飛走,反而叫的更歡快。

  周易雙眼維瞇,清晰看到烏鴉瞳孔赤紅,青天白日的如同一個個紅色光點晃動。

  施展望氣術查看,烏鴉身上繚繞濃郁灰黑邪煞氣息。

  烏鴉喜食腐,唯有經常吞食死人,向著妖魔蛻變才會有紅眼異象。

  周易騎馬路過枯樹,躁動的烏鴉驚聲尖叫,三四百只飛起來如同一朵烏云,一齊撲咬過來。

  “找死!”

  一抹劍光騰空而起,在烏鴉群中穿梭。

  黑羽紛紛,鮮血四濺,轉瞬間地面染成了黑紅色,遍地烏鴉尸體。

  棗紅馬氣息平穩,見多不怪,從容不迫的奔向蛇盤山。

  涇州驛站荒廢,周易連續十來天不曾換馬,為了不累死棗紅馬,只能以法力維持體力。

  周易有時候懷疑,這是人騎馬還是馬騎人。

  荒村徹底恢復寂靜。

  過了許久,一張黝黑臉兒從殘破墻壁后面鉆出來。

  遙遙望著村頭枯樹,發現樹上光禿禿的,地面一大片內臟殘骸。

  黝黑臉兒咽了口吐沫,慢慢摸到枯樹附近,果然紅眼烏鴉死光了。

  “有肉吃了,可是以后該怎么辦?”

  黝黑臉兒意外發現,只要不靠近枯樹,烏鴉就不會飛來傷人。

  靠著這個秘密,撿了不少路人遺物,才能勉強活下來。

  烏鴉死光了,黝黑臉兒也活不下去了。

  周易一路縱馬,進入了蛇盤山。

  林深葉密,古木參天蔽日,光線愈發陰暗。

  山路崎嶇,已經被荒草徹底淹沒,只能從樹木稀疏判斷曾經的官道。

  周易本以為今晚就能翻過蛇盤山,之后一路平原坦途,奈何天公不作美。

  轟隆隆——

  天空烏云迅速匯聚,云間悶雷滾動。

  山雨來的極快,片刻時間從青天白日化作大雨傾盆。

  周易法力透體而出,凝成無形無質的大傘,將雨水遮擋在外。

  又跑了數里山路。

  雷電閃耀,照亮雨幕,隱約看到有廟宇坐落在山間。

  周易驅馬過去避雨,離近了才看清是座山神廟,只是顯得極其殘破,四處漏風,墻壁上的白灰都被刮得干凈。

  山風驟雨,墻壁搖搖欲墜。

  周易將馬拴在外面,推開廟門進去,里面已經有七八個人在烤火,看裝扮似乎是行商。

  行商頭人手一直按在腰間,見周易年紀輕輕孤身一人,低下頭繼續啃餅子。

  廟中山神像,半截身子斷裂倒在地上,被行商當成板凳坐在屁股底下。

  周易清理出一片空地,默默坐在包裹上,靜等山雨過去。

  頭人奇怪的看了周易一眼,身上衣服濕透了不生火,趕路休息不吃東西,悄悄用腳碰了碰同伴。

  同伴立刻會意,挪了個方向,面對周易坐著。

  轟隆隆——

  雷鳴不斷,雨越下越大。

  行商們烘干了衣服,燒開了水,氣氛不再那么壓抑,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世道艱難,也不能哭著過日子。

  多是些家長里短和葷段子,誰家婆娘偷漢子,誰家兒子不是親生的,又比如誰體力太好,半掩門的姑娘都不讓去了。

  “固寧的事兒聽說了嗎?”

  其中一個人的話,引起了周易關注。

  “誰還不知道啊,鬧鬼唄,這種事兒有什么稀罕的!”

  “那也不能一直鬧鬼,這一年多了,沒消停過,也不敢去販貨。”

  有人忍不住吐槽:“抓了鬧,鬧了抓,人心惶惶的,當官的就不能提前預防一下子?”

  “咳咳咳!你小子勺了吧唧,瞎說什么!”

  頭人踹了這人一腳,暗中瞥了周易一眼:“沒鬧鬼,怎么去抓?凈說些生兒子沒**的渾話!”

  那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移話題。

  吱呀。

  廟門又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個頭戴儒巾的書生,身形肥碩,全身泥濘,像是再泥洼里滾過。

  懷里捂著的書箱,早被雨水沖了個透,稀稀拉拉的在外滴水。

  書生看到火光很是高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小心翼翼將書箱放在供桌上。

  “在下杜思,衡陽人,打算進京游歷,山雨路滑,不小心失了包裹。”

  杜思狼狽成這樣,依然彬彬有禮的拱手:“兄臺,能否借個火,烤一烤衣服。”

  頭人打量過書生,摸了摸懷里的平安符,微微點頭。

  旁的行商見此,將火堆分出一股引燃,還幫書生填了把干柴。

  大乾百姓對讀書人,還是會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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