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得很精明,心思也很玲瓏。
就算有時唯唯諾諾了一些,但總好比過送死強!
店小二擺了擺飯鋪座椅,有些心煩。
不著調的老板也就是他的大舅,日日去郡外游山玩水,當了甩手掌柜。
如今他不光端茶送飯當跑堂,還干起了負責記賬的營生。
事里事外,都要他一個人忙活。
好在今日滿打滿算掌柜的就要回來了,要不他這店小二非得累死在這里不成。
店小二無精打采地抽掉門栓,推開門。
結果一張笑臉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親娘嘞!”
店小二心慌慌嚇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差點跌倒在地。
他看著門外的少年,提高了聲音,道:“你弄啥嘞?咋又是你?!”
林靜閑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好久不見。”
“你來此作甚?”
店小二帶著一絲質疑的口吻,不是很待見他。
畢竟這小子是在本客棧吃過霸王餐的,臨走時還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
他至今還耿耿于懷。
林靜閑揉了揉下巴,道:“我想在你們胡不喜客棧謀個差事。”
差事?
店小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林靜閑道:“昨日我在你店里吃飯,被一個虬髭漢子將我家底盡數偷了去。”
“現在我是身無分文,所以想在你們店里干個雜役,后廚幫幫工也行。”
店小二暈厥。
這叫什么破事啊?
他當即言辭拒絕道:“我們掌柜的不在,有事改日再說。”
“誰說我不在?”
一道渾厚的聲音從林靜閑背后突然響起。
林靜閑回頭看去。
一個頭戴氈帽的濃眉大漢站在客棧外的馬廄旁,肩上披著一個錢褡子,兩只手揣在袖子里,正看著這里。
“掌柜的?”店小二驚詫地叫了起來。
濃眉大漢走了過來,經過林靜閑時瞥了他一眼眉心的疤痕,問道:“這咋弄的?”
林靜閑許久才反應過來,抹了抹疤痕,道:“小時候摔的。”
“那還真挺會摔的。”
濃眉大漢自言自語走進客棧。
店小二緊跟其后。
林靜閑兀自看了看額頭的牌匾,再瞅了瞅一眼屋里的濃眉大漢,心中有些不可思議。
胡不喜?
如此文雅的一個名字是他起的?
有點讓人摸不到頭腦。
濃眉大漢從后面柜子上抱下一個酒甕,上面貼著一張四方紅紙,是用濃墨寫的一個大大的“仙”字。
大漢把他當成寶貝似地抱在懷里,拍了一遍又一遍,這才揭開泥封。
一股醇厚的酒香頓時飄溢而出,充滿了飯鋪里的每個角落。
大漢伸出手掌往鼻子處扇了扇,仔細嗅了嗅,嘖嘖道:“喝醉之人,醉美如仙。”
“不愧是甕中仙!”
他率先拿出小泥杯,斟酌了一口,抿了抿嘴,舉杯對著少年,道:“小兄弟來一口?”
林靜閑連忙搖頭擺手,道:“年幼,不成飲。”
大漢露出惋惜的神色,將小泥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說道:“人在江湖走,哪能不飲酒?”
“我這胡不喜客棧缺個記賬先生,你的算盤打得可好?”大漢突然道。
林靜閑愣了愣,轉即露出喜色,道:“還是不錯的。”
大漢點點頭,上了閣樓,回頭說道:“那行,你就先留下吧!”
“我昨夜是趕夜路來的,一夜沒睡,現在去房間小憩一會兒。”
他臨了轉身說道:“至于工錢的話,先一日十文錢記著,若是干的出色,日后再加。”
店小二看著上了樓的掌柜張了張嘴,終究是什么也沒說出口,只好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好好干啊!”
時至正午,客棧中已經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住宿和填肚子的旅客。
店小二庖廚和飯鋪之間來回穿行,忙里忙外。
至于林靜閑,就無精打采地坐在柜子后,翻著客棧里的店薄。
這上面是來住宿的客人登記的信息,以及要交的銀兩。
不過上面記載的女客很少,大多數是往來奔波的男子。
胡不喜客棧的住宿類別和郡里的酒樓差不多,也是分為天字號、地字號、人字號三種房間。
天字號是上等的“暖廬”。
房間內不但有御寒用的火爐,還有各種賞心悅目的花草,極為舒適!
當然,它的價格也是一等一的高很多。
一宿就要一吊錢。
住這種天字號房間的人很少,少的那幾個住戶也大多是名門望族的人,或者是有名的富商。
往下的地字號房間,價格略低一些,為五十文錢一宿。
最靠后的人字號房間,則是名副其實的“涼蔭”了!
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住起來和客棧外的馬廄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就是要比外面住著安全得多。
在胡不喜客棧,這樣的人字號房間足足有兩手之數,而且全都住進了人。
林靜閑將之前一筆帶過翻過去的一頁店薄又重新翻了回來,指著一間天字號房間登記入住者的名字,一字字念道:“薛...樂....兒?”
女的?
他將整本店薄都翻了一遍了,才發現這一個女的。
莫非...
她就是那狐女?
林靜閑精神一震,猛然將店薄合起,眼神悠悠地望向二樓中間的一處房間屋門。
“一碟醬牛肉,一碟茴香豆,一碗陽春面,再來一壺甕中仙,麻溜點兒!”一個身材彪悍的中年男子一巴掌蓋在柜臺上,大聲說道。
林靜閑從思緒中驚起,嚇了一大跳,牙癢癢地說道:“知道了。”
林靜閑轉身從木柜上取下一甕酒水,指著上面的紅紙點了點頭,道:“嗯,好酒!”
彪悍男子皺眉頭看他,一把搶過抱自己懷里,扭頭就走,嘴中嘟囔著:“一看就是新來的,不懂規矩。”
我他媽!
林靜閑在背后沖他揮了揮拳頭。
林靜閑走出柜臺,到后院的伙房隔著帷幕說道:“賀老,再加一份茴香豆、醬牛肉和一碗陽春面。”
后廚。
一個佝僂老人應道:“得嘞!”
他手中菜刀舞動,案板的牛肉頓時被一片片割了下來,手法迅速凌厲。
果斷狠辣,絲毫不拖泥帶水。
由此看見。
這老人當年也必是一個武功高強的練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