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就要抄家伙。
一柄彎刀嗡然出鞘,凌厲的殺氣每個人都能感受得到。
鏗鏘!
迷霧中走出幾個身穿盔甲的刀斧手,繞到許長安身后。
清一色鬼將修為!
許長安面無表情道:“這酒盞一落地,我便會被亂刃分尸了吧?”
青衫少年笑了笑,手中的血酒舉著不動,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扯了扯嘴角,緩緩說道:“這一杯是敬酒,落不落地,他們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間。”
許長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許長安一把接過,仰頭灌入口中。
“長安!”
眾人驚呼,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滿滿一杯的血酒早就讓他一飲而下。
猩紅的血水從他的口角溢了出來,許長安喉結滾動,咕咚一聲咽入腑中。
干脆利落!
許長安擦了擦嘴角的血水,咧嘴狠笑道:“通透!”
滿座嘩然。
魏元良等人心中難受。
青衫少年殷侯豎起大拇指,贊嘆道:“佩服!”
殷侯轉身對著府門拍了拍手,朗聲道:“開門,送客!”
轟轟!
一對青衣童子吃力推門。
漆黑大門敞開,冷白的月色入戶落院。
這一刻的景色仿佛格外靜謐!
“走!”
許長安艱難拔腳。
從胸口窩一直到嗓子眼都有一陣惡臭沖撞,幾近嘔吐,好在忍住了。
許長安在前。
魏元良跟在神色難看的許長安后面,一步一步向府門走去。
在眾人一齊踏出府門的一剎那,身后有青衫少年殷侯的聲音突然響起。
“那不是小游戲,是個小把戲。”
話罷。
許長安神情異樣。
腹中的腥臭竟然變成一股酒香的味道,從口鼻中溢出。
岱俊拔恍然大悟道:“原來還是個會玩弄浮云、白雀法術的人。”
原來那瓷杯中其實裝的就是酒水。
不過被殷侯施了手段,類似于桌案山珍海味那樣的幻術,變成了血水而已。
眾人這才心中好受了一些。
許長安一行人原路返回。
這小酆都一行有驚無險,好在沒有人受太重的傷,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至于不幸?
無功而返罷了。
但確切地來說,也不算是無功,畢竟眾人合力解決掉了六只小花臉。
許長安一行人如同大夢一場,感覺不是很現實。
魏元良突然咂摸咂摸嘴道:“老許,我說陪你來這狗屁一回。”
“可是怎么想,都是咱有點太狗了吧?”
“擅自闖入人家鬼王坐鎮的地界,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親手給他麾下的六員大將給抹了脖子。”
“然后拉著咱吃喝了一頓,再好好地請咱出來。”
“要我說,忒邪門!邪門到家了!”
魏元良越想越不對,郁悶道:“誒你說,咱這回去的路上,那癟犢子不會使詐吧?”
小胖子當即怒發沖冠,呵斥道:“我說老魏,你是不是巴不得咱有好歹啊?”
“別烏鴉嘴啊你!”
魏元良撓了撓腦袋,百思不得其解,說道:“我就想不明白。”
那殷侯說得好聽,說是稀罕自己手下,可他魏爺爺咋就是不信餒。
許長安說話了,聲音極其平靜。
“是不太對,但沒必要。”
他也不敢相信殷侯會如此輕易放了他們,但是又沒理由會在之后對他們使絆子。
因為在那數十鬼將坐鎮的城主府中,想殺他們簡直是輕而易舉。
現如今城外呼喚孤魂野鬼的鈴鐺,在小酆都下召喚幾名鬼將的鈴音,當真是終極之音了嗎?
詭異的大霧天塹、昔日生民靈魂游蕩的神秘街道、以及城隍廟潛伏的那一頭大妖...
都是現如今他不能揣測的東西。
幾人原路返回,經過破敗不堪的城隍廟,來到鬼魂游蕩的小巷街道。
陰森森的月光街道,先民孤魂往行。
可以理解這里昔日也是一番繁華的景象。
很難想像,這座小酆都城曾經經歷過怎樣的生死大戰。
最后被陰物侵據,淪為了如今慘兮兮模樣的“鬼齋”。
許長安暗自握了握手,緊咬牙齒。
無論如何,東望城都不會變成這種模樣!
一行人穿行而過,可沒過多久,又是一條街道出現在眾人眼前。
“不對!!!”
岱俊拔突然驚駭道:“這地方我們剛才就來過了,我們是在原地打轉。”
經過他這么一提醒,魏元良等人也感到異樣。
他們向四周環顧。
緊接著,每個人背后都冒出了冷汗,內心驚悚。
果然!
這街道依舊是先前他們剛剛走過的那個街道。
市井坊間的陰魂沒有變化,就連腳下青石板上的紋理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汪喜兒幾人還好,膽小的小胖子慕剛就嚇得兩腿哆嗦了,害怕道:“我們不會是遇見鬼打墻了吧?!”
許長安臉色陰沉,手指向一個方向說道:“我們再從別的方向走走看。”
余下幾人硬著頭皮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深巷中,沒有了月光的照拂,顯得更加安靜陰冷了。
小胖子牢牢抓住雙臂,不時向身后看上幾眼,生怕哪個犄角旮旯里蹦出個陰物來。
正當眾人安然無事走著時,一直打量著四周的許長安突然停了下來,后退一步看向一側不起眼的昏暗墻角。
只見一些殘碎白骨堆積在小巷的角落里,臟兮兮的像剛被人從土掘坑里挖出來似的。
魏元良撓了撓頭走上前來,嘀咕道:“不會是被哪個狗子給當成餑餑叼來藏這里的吧?”
許長安瞇著眼沒有說話,蹲下身將滾落一旁的頭顱正了過來仔細瞧著。
白骨額頭竟然有非常明顯的刀刻痕跡,許長安用手細細摩挲了良久,才恍然大悟。
“原來還是個黥面。”
“黥面?那是什么?”岱俊拔疑惑道。
“是一種黥刑,也叫墨刑。”
“就是用刀鉆在罪人的臉上刺字或者圖案,然后涂上墨炭,是一種有罪的標志,以后再也擦洗不掉。”
許長安將他之前從張老那里聽來的東西一一道來。
“算是一種古老的刑罰,是一種對罪人的懲戒手段。”
“一旦被人適了黥刑,就將帶著一生的恥辱活下去!”
“而這種刑罰...”
許長安站起身來轉身看向他們,稍稍頓聲后,一字一句說道:“在我們陰間二十八城郡并不常見!”
不是我陰間之人?
眾人疑惑不解,但更多的是對這種刑罰深深的恐懼感。
一旦被涂了墨就要帶著一輩子的印記,太過殘忍了!
魏元良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老許你知道的多,在我們陰間之外還真有其他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嗎?”
不光是他,就連汪喜兒、岱俊拔和小胖子三人都對此有著深深的懷疑。
從小當大,每當他們問老一輩這樣的問題時,老一輩們要么是含糊其辭,要么就是絕口不提。
仿佛陰間二十八城郡就是整個天下,天下就只有這么大。
自古以來。
二十八城郡之外,始終有一層極其兇險的大霧將所有城郡圍繞其中,如同雷池一般不可逾越半步。
愁云怪霧彌漫,宛如一座囚籠將城郡籠罩其中。
當然有人不滿,不滿這種類似豢養家畜,想要沖破桎梏試圖窺視陰間之外的天地。
不過毫無例外都在投身沒入大霧天塹后銷聲匿跡,不知死活。
曾經叱咤風云的傳奇人物許鴻遠,在極盡巔峰之際就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
實在令人慨然!
許長安聳了聳肩,無奈道:“我也想知道。”
魏元良大失所望,一腳踢開腳邊散落的脊梁骨,大罵道:“呔!原來是個小地方人。”
“一介鄉巴佬還敢在你魏爺爺的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
啪嗒!
龐大的脊梁骨翻了個身,將后側背部骨頭露出。
背脊上的一行落拓字跡清晰可見。
魏元良一抻脖子,瞇眼瞧去。
“府...君...文石...命赦?”
話音剛罷。
霎時間,陰風陣陣,鬼哭聲聲,暗霧彌漫流溢到眾人腳旁,淹沒腳踝。
眾人似有所感,猛然看向碎骨堆積的不起眼墻角。
滿地白骨劇烈抖動。
先前被魏元良一腳踢開的脊梁骨飛回居中位置。
一截又一截的斷骨重新組合,殘損處最后都有金光閃爍將其修補。
很快就有一副完整的人形骨架擺放在眾人面前。
不過此副骨架卻雙膝伏地,兩手負后,頭顱低垂。
仿佛即將被斬首的罪人一般背對著他們跪在地上。
下一刻,一陣恐怖的氣息從此人骨架上迸發開來。
一股大力將眾人橫推向后幾步之遠。
許長安等人放下護住眼部的手臂,看到面前一幕頓時從頭涼到底。
詭霧中,一道瘦長的身影從中一步一步走出,渾然燃燒著金色火焰。
此人手臂一甩,渾身金色火焰立刻向掌心匯聚,成了一個熾熱的金色火球。
緊接著,人影指骨扣擊,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先前還旺烈的火焰迅速湮滅消失不見。
高大的骨架站在眾人面前,就如同一座高山般不可逾越。
危險的氣息讓眾人忍不住顫抖。
許長安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流下,艱難地說道:“鬼王...”
眾人心中頓時一沉,難以置信。
他們一直以為這小酆都中只有青衫少你殷侯一個鬼王而已,沒想到...
這鬼城中居然一山二虎,有著兩個統御百萬陰兵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