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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綠蟻新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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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長安點了點頭,來到茶肆,端坐在黑漆長凳。

  “地府鬼天氣無常,三月就飄起了鵝毛大雪,就算是你這樣精壯的小子也未必能消受得下來。”

  “正好,我這里剛釀好了百年的斷魂酒,正好拿來養養魂,有了精氣神,身子就不虛了。”

  獨臂老人佝僂著身子從桌下提起一只銅壺放在小泥爐上,然后用鐵火鉗夾起一顆木炭扔進了泥爐中。

  過了一會兒,許長安先獨臂老人站起身,為他倒了半土盆碗斷魂酒,之后又為自己斟了半碗。

  半碗清酒中,有絲絲寒氣冒出,而且有一些陰森的面相水影,依次閃現其中,攝人心神!

  許長安竟然連看都沒看,就仰頭一口飲下。

  剎那間,一股幽冥之氣沖擊百骸,如蝕骨陰風般一刀一刀割動著五臟六腑。

  許長安咬緊牙關,如此寒冷的天氣竟然有豆粒兒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很快就將衣領浸濕。

  對面端坐著的老頭一臉希冀之色,好像在期待著什么。

  快了,快了!

  馬上就快了,成功在此一舉。

  獨臂老頭心中暗道,一只枯槁的手牢牢抓住大腿。

  終于,許長安仰天長嘯。

  一縷陰魂從口中鉆出,神色驚恐,正欲飛天而去。

  不過獨臂老人眼疾手快,投袂而起,一把將陰魂牢牢攥在手中,然后坐回板凳上。

  許長安氣喘吁吁,目光死死地盯住老者手中的陰魂,依舊心有余悸。

  這陰魂,就是先前他下城拿拖刀砍斷的骷髏中所蘊養的。

  他之前認為那具骷髏不過是在地脈中待得久了,產生了些許靈識罷了。

  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強悍的陰魂埋伏其中,在他放松警惕的時候伺機鉆進了他的身體內。

  不過幸好由城中的“兵匣”發現,這才避免了日后可能被這具陰魂奪舍的危險。

  實在是太過陰險狡詐!

  獨臂老人玩味地看著手中的一縷陰魂,突然有些驚訝道:“呦呵,還是個有了百年道行的鬼煞。”

  “倒不白白糟蹋了我那一壺斷魂酒。”

  斷魂酒,是以從城外拘禁過來的鬼魂而醞釀。

  飲者可憑借其中的陰煞之氣磨煉自己的精氣神,對這蠻荒的鬼野平原來說也是彌足珍貴。

  所以,剛才許長安一口飲下,實在是讓他感到有些心肝疼。

  不小口小口地細細品嘗,確實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但好在一軀之內,兩魂相爭。

  將這具小鬼給驚了出來,不算虧。

  獨臂老人將陰魂隨手丟入旁邊的炭火爐中,頓時響起了凄慘的陰嚎聲。

  他稀松的雪白眉毛揚起,重新打量著許長安,笑瞇瞇道:“破境了?”

  許長安汗顏,頓了一下道:“因禍得福。”

  他隨意微微捏拳,竟有春雷聲隱隱約約從手心中傳來。

  當攤開手掌時,就會發現有紫色電光在指間繚繞穿行,氣息兇厲!

  獨臂老人咋舌道:“嘖嘖,年紀輕輕就有了一身橫練的筋骨,你這五雷正法的施用比城中的一些年長之人相比都是不遑多讓。”

  “可有三氣朝元了?”

  許長安微微點頭,臉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

  之前五雷正法的修行一直境界停滯不前,兩氣朝元便成了他的瓶頸。

  煩惱之緒縈于懷,這讓他困擾許久。

  如今,一杯恰到好處的斷魂酒下肚。

  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順利開啟了人體密藏中的“心神”。

  加之,先前早已開啟的“肝魂”、“肺魄”,正好是三氣!

  五雷正法,是黃泉地府二十八城郡中人普修之法。

  因為此法專門克制陰魂鬼煞,對陰間鬼物有獨特的克制力量。

  而且,修行五雷正法,能讓修法者更加適應陰間陰濕詭邪的環境,所以這是每個陰間生人都必須修煉的一種術法。

  五雷分屬五臟。

  肝為東魂之木,肺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腎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宮之土。

  若能將人體五秘藏全部開啟,便可攢聚五臟之氣,會聚為一。

  方能達于大道,掌握五雷之妙用。

  在這陰曹地府中,若能開啟一臟之氣,便可力敵十年之鬼祟而無懼。

  兩臟之氣可擋五十年道行的厲鬼。

  三臟之氣即刻鎮殺百年鬼煞!

  而這四臟之氣的開啟者...

  可同時抗衡數名千年鬼將而立于不敗之地!!!

  至于這五臟門府全開者,在二十八城郡中也是寥寥無幾。

  相傳,也只有少數的幾位城主達到了此境界,與萬年鬼帥旗鼓相爭!

  許長安意念稍動。

  剛才那具百年鬼煞立即就被從小火爐中拔身而出,被他死死地攥在手心之中。

  就如同砧板上的魚肉,動彈不得。

  哧哧!

  一縷雷光從指尖兒溢出,迸射到鬼煞的陰魂之體。

  鬼煞立馬渾身顫動,發出陣陣陰冷的哀嚎聲,氣息逐漸衰弱了下來。

  許長安兀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出手指在碗沿上斂下一些酒漬,在桃木茶桌上畫了一個圈圈。

  緊接著,他掐住這具鬼煞的后脖頸,就如同拎小雞一般,將鬼煞丟入圈漬當中。

  畫地為牢?

  獨臂老人饒有趣味地看著桌案上已經被縮小了身體的鬼煞。

  果不其然!

  鬼煞剛想飛出圈子,就被一道桌面濺起的雷光擊中,崩回了原處,發出了凄厲的叫聲,陰魂之體都被磨滅了大半。

  沒過多久,隨著鬼煞一次又一次的撞擊,道道雷光騰起,將其牢牢束縛在圈中,就像一座雷獄。

  許長安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然后支著下巴看著奄奄一息的有著百年道行的鬼煞,輕聲說道:“恨我嗎?”

  沉吟了一會兒,許長安點點頭,好像自問自答地說道:“如果我是你,我就非常恨!”

  “可惜,我不是你,你以后也不會是我。”

  想要奪舍?

  許長安冷笑。

  怎么會給你這個機會...

  桌案對面的獨臂老人終于忍不住出手,一手拍案將壺蓋震飛,將鬼煞收入其中。

  他略微有些心疼地說道:“糟蹋東西不如留著釀酒。”

  許長安站起身,走出布棚,仰頭看著滿天紛飛的三月大雪。

  滿城人望著大雪都開始收拾東西,低頭散開。

  他,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說,破境之前,依靠兩氣朝元勉強能抵御修行百年的鬼煞的話,現在三氣全開后完全有碾殺百年修為鬼煞的能力。

  想到這,經常冰冷著臉的許長安不禁露出微微笑意。

  他轉過身來,對獨臂老人抱拳,俯首作揖,朗聲笑道:“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謝長輩指點!”

  獨臂老人顫顫巍巍轉身,嘴唇嗡動,喃喃自語道:“這心境大魔可比法境難破著哩!這心魔一旦破了...”

  “一切好說,一切好說...”

  許長安笑了笑,轉身離開茶棚。

  在城中一處偏僻的拐角小巷,只有少少的幾戶人家。

  許長安來到一座荒涼的宅院,神色復雜,接著推門而入。

  庭院中央是一口石砌天井,井口幾乎被大雪封住了。

  但依舊有瑩綠色的青苔若隱若現,然后兩側是兩株枝干蕭條的枯柳。

  許長安一個人踩著青石板來到井畔,佇足凝望井底。

  只見,白雪堆積早已與地面平齊。

  他突然一手探入其中,臂膀收力,眨眼間一條水桶粗的鐵索被拉了出來。

  許長安側身,用另一只手抓住鐵索的一端,疊臂將鐵索一段段地抽出,不一會兒就有將近十米長的鐵索被拉出。

  不過,鐵索的另一端好像拴住了什么東西,再也拽不出。

  許長安咬牙,再次發力!

  砰!!!

  鐵索砸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

  青石板面竟然龜裂了,不難想像這鐵索有多重了。

  許長安眼神凌厲,一股殺氣自全身噴薄而出,烏發紛飛,以腳面為中心,四周的積雪呈漣漪狀擴散開來。

  注視著銹跡斑斑和滿是黑色血污的鐵索,許長安喃喃道:“跑了?”

  頃刻!

  許長安猛然抬頭。

  只見,宅院堂屋的門扉突然被推開,一股陰風濃霧從中吹來,猝不及防地橫擊在他的腹部。

  許長安悶哼一聲,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砸落在府門的青石臺階上。

  “哇!”

  許長安一口鮮血噴濺,癱倒在地。

  殷紅的鮮血將皚皚白雪浸染了一片。

  一團黑色霧氣懸浮在半空中,近在咫尺,差一點就要和他面對面了。

  “桀桀桀,小長安,好久不見啊!”嘶啞又陰冷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

  “為什么?”許長安強忍腹部疼痛,嘴唇顫抖,艱難地說道。

  黑色霧氣扭曲,逐漸幻化出了一張臉。

  霎時間,一道黑霧身影靜立在他身旁,竟長得和許長安一模一樣。

  “時候到了,自然就出來了。”黑影模樣的許長安言語輕佻地回答道。

  許長安內心驚疑不定。

  這黑霧本是他父親七年前從城外拘禁回來的一尊萬年鬼帥。

  奈何修為過高,無法一時抹殺。

  只好暫時將其封禁在這城井大牢中,借井中罡氣真火慢慢磨滅其道行。

  自從父親走后,這一關就是七年!

  這七年以來,向來相安無事。

  而且再有一年時日便可將其邪祟完全泯滅,沒想到卻早已脫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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