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徐開來手持火槍，一槍將正拿著火把，欲要點燃引線的一個清軍炮死。
“兄弟們，都專打炮手！槍法不好的兄弟，專門負責裝填子彈，將火槍交給槍法好的兄弟！”
徐開來越過了丁磊，直接下令道。
裘振大吼一聲：“兄弟們給我裝填子彈！”
他舉起火槍，仔細瞄準了一下，將另外一個正在清理炮膛的清軍炮死當場。
一眾槍法出眾的士兵，已經明白了個中精妙。
站在地面上的明軍，因為有炮車的遮擋，很難直接擊斃炮手，而城頭上因為視野優勢，卻是足以無視了炮車。
城頭上稀疏了一半的槍聲，卻是將對他們威脅最大的火炮，給打得啞火了。
“開炮！”
“給我開炮！”
清軍領催怒吼著，然而卻是發現一個又一個炮手，慘死當場。
原本對明軍形成了壓制的炮火，逐漸稀疏起來。
“炮聲怎么小了這么多？”
尚可喜騎在馬上，皺緊了眉頭。
按照清廷制定的朝廷制度，他是要乘坐十六抬大轎才是。
然而逃出城池匆忙，尚可喜卻是將自己的行頭給忘在了城內。
這一會，他只能坐在馬背上。
幾年安穩的王爺生涯，讓他髀肉叢生，再次騎馬，竟然磨得胯下生疼。
參領袏施簋急匆匆的跑來：“王爺不好了，明軍的火槍太犀利了，仿佛有人專打炮手，使得兒郎們損失慘重啊！”
尚可喜還沒有作答，忽然聽聞背后再次傳來了怒吼：
“嘭！”
他還不待扭頭，卻聽到一陣陣急促的炮聲傳來：
就仿佛是遍地炸雷傳了過來，將清軍打得抱頭鼠竄，甚至一發炮彈落在尚可喜不遠處，將剛剛還在說話的參領，打得粉身碎骨。
尚可喜艱難的扭頭，卻是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江面上竟然出現了遮天蔽日的戰艦。
一團團火光在船頭升起，烏壓壓漆黑一片的炮彈，就像是隨意潑灑的濃墨一般，朝著他所在的方向飛來。
“不好了，明軍的援兵到了……”
尚可喜只覺得手腳冰涼……
宛若天女散花，有仿佛是疾風暴雨，兩百余艘船只，打著旋，橫轉了身子。
一塊塊船舷木板打開，推出了一管管黑黢黢的大家伙。
每一艘船上，竟然都有十幾門火炮！
“完了，全完了！”
周遭已經化作地獄，奇跡般毫發無損的尚可喜，面色蒼白如紙。
為了封堵明軍，他的兵馬距離珠江不過只有百十丈的距離……
這么近的距離，不說千斤佛郎機了，就算是兩百斤佛郎機，也能將炮彈輕易送過來的……
全完了……
“沖啊！殺死他們！”
“殺光他們！”
“為兄弟們報仇啊！”
“為粵省死難同胞報仇！”
各種口音的吶喊聲，響徹廣州城周邊。
而原本還在觀望的百姓們，卻是徹底的爆發了。
十余萬百姓，拿著菜刀，拎著棍棒，揮舞著糞叉子，手持鐵锨……
烏壓壓的人頭，充斥在廣州周邊。
人性是最難琢磨的東西。
若是時間久遠了，素來寬厚的漢人，還能化作一聲嘆息，將敦厚掛滿臉頰，饒恕了敵人的罪孽。
然而此時距離七十萬廣州百姓慘死，不過只有十來年的時間。
血仇哪有這么容易遺忘的呢？
無盡百姓，追逐著每一個清軍，沖了上去，將他打倒在地。
用牙咬，用手撕，用腳踹，用石頭砸……
血仇蒙蔽了人類的雙眼。
廣州城外，朝著白云山方向，幾百個黑黢黢的土堆，正靜靜的聳立著。
這是當年清軍造成的殺孽，被和尚們收掩后，堆在一起焚燒的遇難百姓……
漢人素來最重入土為安，哪怕是一個流浪乞丐，只要是死在了村子里，百姓們都要湊錢買一個小棺材，給收斂了的。
就算是遭遇了大瘟疫，地方民力耗盡，百姓們也要用席子、用芭茅毯子，將尸體草草裹住，哪怕是走不動道，也要推入溝渠草草收斂……
在自然災害時期，餓的渾身浮腫，路都走不了的百姓們，都不曾讓一具尸骨暴尸荒野……
然而，當年清軍在各地造成的殺孽，卻是讓連掩埋尸骨的百姓都沒有了，素來戰亂緊閉佛門的和尚們，不得不出面收掩尸骨……
廣州的現象，并非是獨特的，在全國各地，這樣的情況，有史記載的都超過了十處！
江南文風興盛，后世百姓只知道江南遭遇屠殺，卻是不知道這種屠殺卻是全國性，普遍性，大范圍性的！
而至于殺了大半，留下一小半的地方，更是遍布全國各府！
只有幸免于難的縣，沒有不遭屠戮的府！
順治初年，清廷統治下只剩下一千萬丁口，可是載入清史稿的官方記錄！
黑土堆就仿佛是無言的述控，正在訴說自己當年的遭遇……
粵人素來兇悍，又最重宗族觀念。
幾乎人人都有親朋故舊在當年的屠戮中喪身的百姓，徹底的瘋狂了……
尚可喜跪在竇逐北面前，頭磕如搗蒜：“竇侯爺，救命啊，救命啊！”
不遠處，是一種手持釘耙的百姓，正在虎視眈眈。
“小侯爺，這人是兇手，他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小侯爺萬萬不可放過此人啊！”
一個須發全白，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人，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小老兒子孫十一人，在廣州維持布莊，卻不想，全部都被這狗日的殺了啊！”
“是啊，我的表叔也全家遇害！”
“就是，殺死他，小侯爺，你可不能心軟啊！”
老百姓的眼睛閃耀著仇恨的光芒，大有竇逐北若是庇護尚可喜，就要沖上來的架勢。
“諸位老少爺們，快快請起！”
竇逐北彎腰長拜，起身后開口道：“逐北有良心，逐北永遠銘記自己是誰？自己是什么人！”
“此人罪孽深重，逐北不敢遺忘！”
他咬著牙沉聲道：“廣州遇害者，超過七十萬人，潮汕遇害者也幾近二十萬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