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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張元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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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劍的漆黑劍身慢慢碎裂,化為一點點飄散的碎塊,落向大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南宮始楞了一下,便讓他伸向蘇言脖子的手慢了些許。

  “碎了?”

  他有些訝異地睜大了眼睛,然后蘇言看上去卻沒有絲毫的意外,就好像是已經預料到了一樣。

  下一秒,南宮始突然感到伸出的手上傳來一陣痛楚,他猛地皺起眉頭,看見空氣中血花翻飛,有兩根指頭打著旋飛向地面。

  一道黑光閃過,那餐霞出現在蘇言的左手中,完全沒有剛才破裂的樣子。

  南宮始的身影驟然閃爍,躲開了那從上到下、直取頭顱的一劍。

  他略微和蘇言拉開了些許距離,望向那柄完好無損的長劍,眉頭微皺道:“幻術?”

  “猜得真準。”

  “這幻術的逼真程度可不一般,已經脫離了普通法術的層次你的術不是這種,所以若是真的有這樣的法術,發動起來不可能沒有一點痕跡。”

  “可你剛才那短短幾瞬,卻沒有看出使用的跡象啊。”

  蘇言沒有說話,南宮始遙望向遠處礦洞的方向,發出一聲有些意外的聲響。

  “哦我知道了,是那個有天符的女孩吧,她用出來的幻術。”他輕輕地說道,“你假裝讓她離開,其實是想拉開距離,好讓我不能及時過去解決她,是嗎?”

  “她那天符上有這樣幻術的記錄,所以現在躲在遠處,暗暗操控著”

  蘇言依舊不語,長劍挑動,接著向著南宮始手上的傷口刺去。

  靈氣升騰,那劍鋒被厚重的防御彈開,空氣中迸發出一陣莫名的火花。南宮始向地面伸出手,那兩根手指剛要向身體飛來,遠處便傳來兩聲輕響。

  白鹿靈巧的劍身穿過兩根手指,將其絞成了粉碎。

  “雖然陸塵那一劍幾乎切斷了你半邊身子,但是傷口平整,所以你憑著自己的能力能及時愈合。”蘇言默默地說道,收回輕巧的飛劍,“但是你的愈合能力卻有一點的界限,像是這樣手指被絞成渣滓,就沒有任何方法了吧。”

  空氣再次閃爍,剛才位置的蘇言身影慢慢飄散,長劍從南宮始身后向他心口戳去。

  南宮始一側身躲過,但后背上出現了一道血痕。

  “又是幻術嗎”

  他望向蘇言,似乎在想些什么。

  “真可怕呢。”

  “不過,相隔這么遠,她使用幻術的時機又是怎么和你攻擊時候一樣的呢?”

  盡管口中說著真可怕,但南宮始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慌張的反應,就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樣,與和陸塵戰斗之前相比靈氣的儲備稍有減少,但仍然多到令人感到震撼的程度。

  “真麻煩,還是應該說,不愧是五百多年的修為嗎”

  遠處的礦洞中,宋云荷盤腿坐在地上,閉上眼緊緊皺著眉頭。

  她一旁的陸塵神情有些擔憂。

  “這幻術消耗不小,尤其是還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你精神真的能承擔得起?”他默默地說道,“我雖然之前消耗不小,但剛才也恢復了不少,實在不行就我來”

  “你不行,你不知道師兄他出招的時機,如果配合不好,攻擊很容易被那人躲掉。”

  宋云荷瞬間否定道,沒有任何猶豫。

  陸塵有些傷心的閉上了嘴,幽幽地說道:“我怎么就不行了”

  “不是你不行,是我們之前開玩笑似的學了一個法術,能在對方攻擊前感知到法術”宋云荷臉色有些微紅的說道,“當時以為沒什么意義,結果現在竟然還真的發揮上了作用。”

  陸塵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我記得你是喜歡他的,是吧?”

  “喜歡不對,我不喜歡。”宋云荷有些氣惱地說道,“安靜,我剛才差點不小心解除了幻術。”

  另一邊,短暫的時間中,南宮始卻是主動打了過來。

  他一拳打過,空地上便升騰起颶風似的氣旋,大地皸裂,空中厚重的云層被拳風掛散半邊。

  蘇言不閃不避,任由著那拳頭就那樣直直的打向自己,反手便是一劍斬出。

  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蘇言吐出一口鮮血,神情肅穆。

  然而南宮始卻只是微微一笑,他眼睛中露出了奇異的神情,反手向身后重重一擊。

  哪里是真正餐霞劍的位置。

  劍刃的攻擊被擋住,長劍受到巨力,向著遠處翻飛而去。

  “成功了。”

  南宮始輕笑著,一拳打在蘇言的胸口,后者向地面墜去,胸腔凹陷下去、鮮血紛飛,如同一只折翼的鳥。

  然而蘇言依舊是那樣的表情。

  他像是感受不到那一拳的疼痛一樣,似乎看不到胸腔恐怖的傷痕,只是輕輕抬起手,在下落到地面前一秒捉來了地面上的一截枯枝。

  南宮始微微發怔,旋即瞳孔猛地放大。

  蘇言輕握著,輕輕挑起那截枯枝。

  一劍,風起。

  像是洪水滔天,巨浪汪洋,南宮始瞬間只感到自己似乎身處于大海中央,黑暗籠罩,在身下漆黑的深淵中,是巨鯨盤旋。

  枯枝散綠葉,老樹發新芽。

  周邊城鎮,紅山附近的森林樹海中,無數樹葉沖天而起,又似潮水涌起涌落;狂風過境,驚濤駭浪。

  澎湃壯觀。

  地面涌起溝壑,劍氣劃出數十道凹槽。

  劍意漫長空。

  晴空云霧被劃成像是一道一道似的裂痕,就連那深邃的藍,也似乎被劍意沾染的即將破碎。

  只有一瞬罷了。

  駐軍處,所有剛剛從天雷下劫后余生的士兵癡呆著望著四周,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剛才滿山繁森,如今枯枝落葉沒過腳踝,一直到小腿關節,滿眼望去,山中只剩楓林,和大片大片光禿禿的巨木。

  這樣驚異的景象一直向前延伸,延伸著,彌漫到了周邊所有的城鎮,彌漫到了京城,彌漫到了南疆。

  史書記載:

  庚子年,辛丑日,天外一劍,破天雷,斷天象。

  因這一劍,紅山礦區自此列為禁地。

  方圓十里之內不得有普通人肆意入內,其中劍意五十年后依然能在三個時辰內殺死任何非修行者。

  周邊城鎮中有人身上出現了莫名的傷痕,宛若鋒銳劃過,輕者只覺渾身刺痛,嚴重者鮮血不止,險些死亡。

  當日于紅山礦區外駐扎的三千名將士中,有二十四人發現了從未察覺過的修劍天賦。

  其中有三人,在檢測時莫名有了三境的修為。

  一人三年后孕育的子嗣出現不低的劍修天賦。

  一劍,千里,晚夏轉深秋。

  在蘇言挑起那根枯枝時,陸塵便猛然反映了過來,他把剛才用丹藥恢復的那點靈氣盡數用了出去,堪堪護住了宋云荷與褚禾玉,還有那些礦洞中的無量山弟子。

  然而饒是這樣遠的距離,盡管只是防御一下那并不向著這個方向而來的劍意余波,便足以讓陸塵當場癡傻了數分鐘。

  他七竅流血,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抽搐。

  腦海中所有其余的意志全部消散,剩下的只有對那一劍劍意的無盡感慨,那一招像是能徹底抹殺人的意識一樣,所有人足足像是被石化一樣呆傻了一陣,才慢慢有了最基本的反應。

  宋云荷轉動著眼球,早已維持不住剛才的幻術。

  然而已經足夠了。

  蘇言緩緩地站起身,感受到了斷裂的胸骨與肋骨插進內臟,里面大概是不止地流著血,若是再拖一小段時間,估計就已經救不回來了。

  但他沒有動,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望向前方。

  手中一截枯枝竟發出了嫩綠的新芽。

  南宮始站在那里。

  他盡管還能站著,但是身上已經不成樣子了,他只憑借著剩余的骨架維持著一個基本人類的形狀,其余皮肉的部分大多被劍意掀飛,凄慘至極。

  他眼睛只剩下一只,頭顱只留著一半,然而卻依然回望著蘇言,用殘破的缺口喉嚨用盡全力,發出一個個嘶啞的音節:

  “那不是幻術。”他說。

  隨著目光望去,地面上的,竟是餐霞的碎片。

  而遠處剛才被他震飛的長劍,若是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那是宋云荷原本一直佩在身上的龍淵,此時那柄長劍高傲的插在泥土里,反射著太陽的耀眼光芒。

  “餐霞在第一次,是真的碎了。”

  蘇言慢慢說道。

  “龍淵可以鑒別謊言,墮兔能讓傷口并不愈合,但是餐霞這柄劍卻沒有別的作用,他只是曾用三位九境劍仙的劍意做成的東西而已。”

  “可既然是劍意做成的,那我作為主人,也應該能將那三道劍意抽出來,對吧。”

  “所以第一次你看見餐霞的碎片,那是真的裂了。”蘇言聲音低沉,“那三道劍意與我相融,而之后你看見的,才是云荷施加的幻術。”

  他說完,沉默了下來。

  南宮始無言地望著他,僅剩下半口氣,腦袋中傳來陣陣模糊的意志,一只眼睛看到的景色已經出現了重影,這是死亡的感受。

  他突然列開半張嘴,輕輕笑了起來。

  這笑容從微弱到強烈,聲音從小到大,蘇言愣了愣,他從未見過人被打成了這個樣子、在這個死亡前的狀態下,還能迸發出這樣的笑容。

  南宮始的眼中突然流出了莫名的淚水,他這一次沒有再望向天空,沒有再說那虛無縹緲的神只,只是緊緊看著蘇言,眼中滿是狂熱。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一遍一遍重復著,激動的、像是掌握了什么樣的真理。

  “我理解主上的意圖了,要殺了蘇言,要殺了那個人類的蘇言”

  然后,他高大的身軀晃動了兩下,向后栽倒在了地上。

  腦中閃回著悠久的片段。

  “喂,南宮,你怎么又讓人打敗了啊?”

  “誒呀別生氣,我剛剛就是隨口一說,你剛剛修仙,難免打不過人家嘛。”

  “變強?那好啊,要是你真的變強了,本姑娘以后也不是不能嫁給你。”

  “什么才叫強,嗯,總之不能讓你輕松達成,娘親說要是男人娶的太容易,以后特別容易變心。”

  “那就天下無敵吧,如何?”

  南宮始迷離的瞳孔微微放大。

  欸,這是誰的聲音來著?

  這是五百年前,誰對我說過的話吧。

  早已經忘了的事,現在竟然還能想起來,啊,真是奇怪的感覺。

  他臉上帶著微弱的笑容,聲音滿滿消失,周圍重新變得寂靜起來。

  蘇言沒有說話,他輕輕凝望著南宮始的身體,將手放在胸口上,卡啦卡啦,斷裂的骨頭驟然回溯。

  自己的術能用了。

  眼前的男人死了。

  礦洞內有人驚呼一聲,那是發現自己一直被禁制的術的復活,之后這歡呼一聲接著一聲。蘇言沒有說話,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閃爍過礦洞之中,陸塵與宋云荷剛要說些什么,便看見他再次消失。

  晴空中掠過一道人影,他手中還抓著什么紅色的東西。

  短短幾瞬之后,這人影便從天而降,來到了一處原野旁低矮的小山之上。

  原野上沒有莊稼,沒有人煙,只剩下一個小巧的木屋,佇立在原野的山丘之端。

  蘇言一言不發,他手中抓著不斷掙扎的那怪物,靜靜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屋內靜悄悄的,許久沒人打掃了的樣子,周圍的墻壁桌椅上盡是厚重的一層灰塵,墻角上爬滿著許多密布的蛛網,灶臺銹跡斑斑,一片灰敗的景象。

  他徑直向里屋走去,夸過門檻,緩慢地停了下來。

  屋子中間有一具人類的尸體,肉體早已腐化,僅剩下了森白的骨骼,靜靜躺在地板上。

  尸骨斷成了兩截,顯然是被攔腰斬斷而成,死亡的時間太久,時間回溯不到那么久遠的地方。

  那怪物在那里一直尖聲叫著什么。

  “主上會殺了你,祂會抽了你的筋骨,吸食你卑劣的靈魂,你已經沒有任何活路了——”

  蘇言沒有說話,他默默抱起尸骨,在屋外的山丘上挖了一個深坑,將其放了進去。

  填埋,跪下,用劍意在一塊木板上寫下了幾個字。

  俆安之墓。

  蘇言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沉默著,一言不發,直到他轉頭望向尖叫著的怪物,才緩緩開口。

  “我三秒后將會在你腦袋里注入一道劍意,大概疼的要命;之后再給你套上時間回溯到三秒前的術,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學習,那便如此吧。”

  怪物不叫了,它驚恐地望著蘇言。

  蘇言的眼中盡是冰冷。

  “你就在她的墳前,無限復活卻又無限死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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