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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南宮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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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塵摸了一下自己的頭,感覺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死亡的感覺歷歷在目,他還記得自己剛才眼前一黑,自己被轟掉腦袋的場景。

  “還活著,真的還活著......”

  他慶幸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在心中感謝了一番那莫名回溯的時間,轉頭看向胸口沒有傷口的褚禾玉,長處一口氣。

  老人有些謹慎地微微向后退了兩步,站到了陸塵的身邊,沒有貿然攻擊。

  男人瞇著眼睛,沒有看向他們,而是低著頭望向黑暗礦洞中的下方,不知在注視著什么東西。

  “這家伙,我可能知道這家伙是誰了。”

  陸塵站在褚禾玉身邊,輕聲低語道。

  “他可能就是無量山第三十五屆宗主,南宮始。”

  “什么?”

  褚禾玉不可思議地望向陸塵,又轉頭看向那也不攻過來的男人,臉色有些難看。

  “此話怎講?”

  “他剛才說我的劍法有些熟悉,然后還對無量山這個詞格外的敏感......”陸塵低語道,“按照宗門史書里的記載,那第三十五任宗主南宮始,不正是在五百年前再無敵手,決定出海尋找可以一戰之人的嗎?”

  他頓了頓,又緊接著補充道:“而看他的衣著還有說話,都不像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所以我便懷疑,有沒有可能眼前這人就是無量山之前的宗主。”

  “若是不成真仙,五百年過去了,正常人怎么可能還活著?”

  褚禾玉有些猶豫地說道,但是話語中依舊殘留著些許不確定的情緒,陸塵皺著眉頭,喃喃自語地說道。

  “那幅壁畫。”

  “什么?”

  “那幅壁畫,那幅我們之前看到的壁畫。”陸塵轉過頭,凝視著老人,“你還記得上面畫著的那尊可怕的生物嗎?會不會南宮始五百年前出海,就遇到了那東西?”

  “也就是那東西,讓他活到了現在,足足五百余年......”

  這個可怕的猜想才陸塵心中成型,兩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

  如果世上真的有什么東西能讓一個普通人生命延長五百多年的時間,那這東西,不就是傳統意義上的神嗎?

  褚禾玉微微清了清嗓子,望向男人,低沉地問道:“你知道,南宮始這個名字嗎?”

  他話音剛落,男人望向地下的神情突然怔住了,他眼神中重新回到了剛才那種迷茫的感覺,抬起頭,回望向不遠處的兩人。

  “南宮始......”

  “當然,我當然記得這個名字。”他笑了笑,眼神格外的詭異復雜,“我當然記得,因為我就是南宮始。”

  一陣沉默,籠罩了幾人。

  “你,你就是無量山第三十五屆宗主?”陸塵有些磕磕巴巴地說道,“你就是五百年前離開大陸,出海的那位?”

  “無量山嗎......”

  不遠處的南宮始閉上了眼睛,似乎微微思考著什么,良久,他才緩慢地睜開雙眼,輕輕點了點頭。

  “在遙遠的記憶中好像有無量山這個名字,但又好像沒有,不過既然你們說了,那便是吧。”他說。

  褚禾玉有些激動地望向眼前之人,神情復雜,他似乎想向他深鞠一躬,但是最終又沒有。

  “在下褚禾玉,無量山現任副宗主,拜見前宗主。”

  他聲音有些顫抖,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然而南宮始依舊是那副表情,淡漠地望向眼前的兩人。

  “你這樣一說,倒是喚醒了我一點記憶。”他說,“在遙遠的過去,好像確實有那么一回事。”

  陸塵感到自己腦袋快要轉不過來了。

  “可您五百年前出的海,那時武朝甚至還沒有建立多久,現在已經是新皇三十幾年,您,您為什么還活著?”

  南宮始沉默了下來,他沒有直接回答陸塵的問題,只是輕輕轉過身,伸出手碰了碰巖壁。

  他有些出神地望向眼前的景象,低沉地說道:“你們看見那幅壁畫了嗎?”

  陸塵點了點頭。

  “也許是五百年前,也許還要更為久遠,我記不清了,總之就如同你們所說的一樣,我太無聊了,在那個時代大陸上盡是碌碌無為的平庸之輩,沒有一人能讓我放在眼里。”

  “于是我出了海,希望找到當時能與我一戰之人。”

  “盡管是這樣說的,但是我卻對此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懷揣著試一試的心態罷了,可當我在海上航行幾個月,終于發現一處小島時,卻發現上面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在那個小島的洞穴里,我看到了那幅壁畫。”

  說到這里,南宮始停了下來,他輕輕瞇著眼睛,就像是在回憶什么一樣。

  “那壁畫上,是大地上行走著的未名生物,是從未出現在人類記載中,全新的生命。祂踏過山海荒原,從星空而至,降臨到了我們這個渺小的世界。”

  “可當時無知的我自以為天下無敵,想著要去挑戰那生物,于是便自己按照壁畫上的痕跡線索,來到了小島深處。”

  “在那里,我喚醒了祂。”

  南宮始將手從墻壁上慢慢拿了下來,他凝視著墻壁上的觸手,神情發怔,但是眼中生出了奇妙的光芒。

  “我喚醒了神。”

  陸塵咽了咽口水,輕輕懟了一下身邊的褚禾玉,但老人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冷著臉,聽著南宮始講述這這個故事。

  “而當自大卻卑微的我直視祂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身為人類的我正在飛速死亡,肉體在潰爛,生命在消逝......我腦海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知識與力量,凡人不可直視神只,這便是我的代價。”

  “我沒有找到可以一戰的對手,但卻發現了神。”

  “祂佇立在大地上,遙望向遠方,大海在顫抖,天空在嗚咽,偉大的存在進化了我的生命,升華了我渺小的靈魂。”

  南宮始閉上眼睛,聲音在顫抖。

  “祂說,這不是祂應該蘇醒的世代,還要等待著另一個神只的復蘇。”

  陸塵沒有說話,只是感到心中不斷地涌出未名的恐懼,他望向一旁的褚禾玉,發現后者也是相差無幾的神情。

  然而南宮始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輕輕笑著,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

  “祂重新陷入了沉睡,等待著,等待著。而我僅僅因為那簡單的一眼,便獲得了千年的壽命。”他低沉地說道,“我便一直呆在島上,直到幾十年前祂再次蘇醒,才重新回到了陸地。”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南宮始望向自己的雙手,低語道:“當今這個時代,也許就有我的對手了吧。”

  他微微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兩人。

  “可惜,我還是很失望啊。”

  “但是無所謂,既然時間回溯,那我再殺你們一次就好。”

  褚禾玉沒有說話,陸塵聲音微微顫抖,他指了指遠方,又指了指自己。

  “你,不是無量山的宗主嗎?”

  “是啊。”

  “既然是宗主,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對同門大打出手?”陸塵質問道,“你可見過吳長老他斷裂的長槍,你可還記得,那無量山弟子死前的模樣?”

  “你為了你口中的神,都干出了什么事來?”

  陸塵緊握著劍,一聲聲,響亮地質問道。

  然而南宮始只是微笑。

  他輕輕撩起頭發,露出那雙漆黑的眼睛。

  “家人,朋友,宗門。”

  “兒女,錢財,愛情,地位,美食。”

  “人的一生,總是在追逐著什么而活,在有限的生命中為一些事物附加意義,若是沒有這樣的東西,那便活不下去。”

  南宮始放下手,抬起兩條胳膊。

  “五百年太長了,實在是太長了,我忘記了以前生命中所有其余的意義,當你直視神的那一刻,你會發現自己的一生追逐的只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天下無敵,那只是麻醉自己的東西而已;當壽命無限拉長,一切似乎都變得無所謂了一樣。”

  “所有人修行,都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想越過天門成為真仙;然而你只要是人,便永遠修不成真仙,只要擺脫不了人類的善惡,道德,那就永遠只是人而已,繁衍,種族生存,這樣一直持續下去。”

  “人生無意義。”

  “正如其余所有人一樣,我只剩下一個執念,僅僅是因為這個執念,才讓我依舊活在這個世上。”

  “我要見證真神的復蘇。”

  陸塵沒有回話,他只是輕微地提起劍,望向南宮始。

  “可能你說的對吧。”他說。

  “可能人生沒有意義,當你活了這么多年,一個個人類如同地上的螞蟻一般,一邊為了種族的繁衍,一邊一定要給自己的人生追求點什么,可以說也像是感動自己一樣。”

  “但是呢,我沒你那么強,沒你活得那么久,也從沒想過天下無敵是什么東西,更別說把它當成自己目標了。”陸塵笑了笑,“只是我當個小客卿,每天在院子里吹吹風,吃點好吃的,和朋友玩一玩,以后找個老婆結個婚生個孩子,便已經很快樂了。”

  “也許這就是我存在著的意義吧。”

  他將劍鞘扔到一邊,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就像現在,我只想給老吳報仇。”

  陸塵說完,長劍轉瞬間跳動。

  他雙手握劍,劍意重新凝聚于劍尖處一寸,一點銀光刺向南宮始的咽喉。

  “劍四,朝露。”

  陸塵修的劍經有九劍。

  前三劍為眼前的南宮始所創,之后幾百年的時光里,無量山的歷代劍修都會將自己領悟的一部分所記載進去,可以算得上是一部冗雜的劍法,也可以說這是集百家之長。

  他是無量山百年以來學的最通透的一個。

  劍意如同一滴露水,微小的飛向男人的眉心。

  靈氣從南宮始身上涌出,在面前形成了厚厚一層防御,阻礙了劍意前進的步伐,空氣中泛起如同褶皺似的裂痕,然而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那點微小的劍意突然爆炸開來。

  氣浪震碎了礦洞,頭頂的巖石驟然崩塌。

  南宮始微微抬手,擋住了掉落的砂石碎塊,而四起的煙塵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浮現。

  褚禾玉的拳頭出現在眼前。

  “從小,師傅便告訴我們要敬祖,對于那些祠堂里無量山的祖祖輩輩,一定要懷揣著最崇高的敬意。”他說,“可你,你已經不是五百年前那位天下無敵的宗主了。”

  “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屈居于一個虛無縹緲的神,不值得尊敬。”

  老人一拳打在他臉上,發出一聲音爆的炸響。

  南宮始后退兩步,消了氣力,似乎有些饒有興致地望向眼前之人。

  “修仙之人都喜歡這樣說一句話,從以前,到我那個年代,再到未來,都喜歡稱自己為逆天而行。”他笑了笑,“可是世人皆井底之蛙,你是,以前的我是,當你直視真神的那一刻起,這種想法自然會不翼而飛。”

  他站在那里,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卡啦卡啦的聲響。

  剛才褚禾玉打擊的位置沒有收到任何傷害,但是剛陸塵那一劍,卻似乎在其臉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他停了下來,三人默默對望著。

  “為什么你的招式沒用啊,明明威力比我強上很多,但怎么對他一點傷害都造不成?”陸塵有些驚疑地望著他,“不對勁,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褚禾玉的術是化為萬丈高的法身,八臂,渾身上下宛若璞玉般通透堅硬,力大無窮。

  此時術被壓制,便只有肉身可用,而褚禾玉則屬于將自身的靈氣融合在自己的筋脈血肉之中,所以平時就會有那么超乎常人的力量與防御力。

  不過這一點剛好中了南宮始的下懷,他的攻擊能讓靈氣組成的防御無效,所以褚禾玉在其面前就是一個普通老人罷了。

  只是那攻擊的威力還在。

  但是如果威力還在,為什么他對其造不成傷害呢?

  褚禾玉沒有說話,腦袋飛速運轉著。

  陸塵望向南宮始,沉吟道:“你們這么干,殺了這么多人,目的是什么?”

  “目的?”

  南宮始笑了。

  “神只存在著,祂的行為沒有善惡,只是單純存在著而已,至于對人類造成了什么影響,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正如你走在路邊,不會關心腳下螞蟻的死活一樣。”

  他低下頭,輕輕蹭了蹭臉上破掉的皮。

  “我們只要遵循著神的旨意,殺了那蘇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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