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自有一套屬于自己的運轉規則。
遇到連降暴雨的天氣,高地上的流水會并入溪流,最終使得下游的河谷水勢上漲,劇烈奔涌。
黑沙漠中,這條粗壯的“流沙之河”也是如此。
撒哈拉盡管地緣遼闊,但兩面環海。季風會將如同滑石粉般的細膩沙塵拋上天空,如同下雨般緩慢落下。
積累到一定數量,流沙會順著地勢快速流淌,最后并入流沙河中。
老哈什之所以對昨晚早早休息的決定懊惱不已,正是因為晴朗的天氣中度過沙河會變得非常容易。流沙只會聚積在一個相對低矮的位置,流動的速度也不會過于猛烈。
沙暴之中的流沙河...會變成完全不同的景象。
距離河谷尚有數百米的時候,馬幫眾人就已經能夠看到不遠處升騰而起的一堵暗黃色“煙墻”。隨著馬幫越走越近,眾人能夠直觀的感受到厚重的黃沙遮天蔽日,能見度沒走上幾十米都會降低不少。
“高舉火把!要想辦法讓前方與后方隊伍看清楚你的位置!”
倉促間只喊出一句話,干燥的風沙立刻灌入老哈什的口中,強迫他閉上嘴巴。
迎著沙暴強風說話是一種極端費力的行為。即便兩人面對面距離極近,也需要大聲呼喊對方才聽得清。
老哈什頗為擔憂的望向身后。
此時他只能看到身后兩點昏暗的火光,在遠處就又是一片混沌的暗黃。
伸手示意身后的部下放緩腳步,老哈什摸出一根堅硬的木棍,如同盲人般每走上兩部,就向前方的土地探一探。
想要在沙暴天氣通過流沙河...第一件需要完成的事情就是避免墮入河床。
越是靠近河谷,奔涌漂浮的黃沙就越是猛烈。凡人依靠雙眼完全無法辨識出前方到底是何種地形。
在河谷外圍,他們和盲人沒有任何區別。
短短數百米的路程,老哈什走了接近一個小時。確定手中的木棍觸碰到堅硬的巖石后,下一步就是靠近河床,尋找到一座“里程碑”。
需要度過流沙河的不止馬幫行商。
居住在沙漠深處的自由民同樣需要穿過這條沙粒奔涌的河流,前往孟菲斯城采購沙漠中稀缺的糧食,食鹽,和其他日用品。
隨著商業的逐漸繁榮,越來越多的自由民開始依賴商會販售的貨物。為了更加穩定的度過河流,他們同樣需要考慮“如何在沙暴天氣穿過流沙河”這個重要的問題。
因此,自由民會在每一處渡河口的周圍埋下不少“里程碑”。
老哈什沿著河床一路摸索,走了幾十步后他終于找到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巨大理石。
這根如同墓碑一樣的巨大石柱上沒有任何裝飾,其上只會畫著一個箭頭,以及三枚希臘數字。
向左,繼續前進122米 頻繁吹起的沙暴迫使自由民想到這種辦法,只要能夠摸到流沙河的河邊,順著河岸一路前行,走上幾十米必然能夠遇到這種標注著方向與距離的石碑。
如此,就能對渡口的方位有一個大致的估算。
還好,我們距離渡口并不遙遠。
哈什心中再次默念了幾句對薪王的贊美。沙暴中極低的能見度經常會讓人無法辨識前進的方向。此時的馬幫距離渡口并不算遠。眼看著頭頂的太陽已經越過中點,逐漸向西方傾斜。
老哈什清楚,馬幫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白天在沙暴中行走盡管視線中盡是一片暗黃,但好在依舊可以看清身前10米左右的范圍。
一旦到了夜晚....反光率幾乎為0的細膩滑沙如同一只巨手將人緊緊攥住,到了那會兒,人眼連2米的能見度沒有。
行走在一片漆黑的沙漠中如同一腳踩進一個粘稠的黑洞。
即便經驗最為豐富的馬幫行商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根據孟菲斯城官方的統計,已經探明的流沙河渡口共有6處,但實際數量要比官方統計的數目多得多。
城內的阿拉伯總督們與城外沙匪多有勾結,這幾乎以成了公開的秘密。眾所周知的6大渡口周圍經常有沙匪徘徊,這也正是大型商會從來不會走出城墻的重要原因之一。
經常出沒于黑沙漠的散裝馬幫們各自都有自己的渡口。
老哈什選擇的這一處是一個外觀看似破爛的鐵索渡橋。在上古時代,這里是一座“貨物裝卸碼頭”。
滑沙的浮力要比流水大上許多。
法老對這條流沙之河的最大用處是運載建筑宮殿陵墓的沉重石料。
沙河之上樹立著6根巨大的大理石石柱,石柱之間用橋拱相連。當漂浮在沙河至上的船只飄到石柱中央,左右兩根石柱會用鐵索將船只固定,隨后通過橋頂的滑輪將沉重的石料緩慢下方到渡船之上。
古埃及滅亡之后,沙海之中絕大部分的建筑都已腐朽,但流沙河上這6根堅硬的大理石柱卻留存了下來。
行商們將石柱之間用鐵索相連,組成一座簡易的浮橋。
這并非是一處隱蔽的渡口,但數十年來,每年在此通過的行商屈指可數。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這座“橋”從外觀上看非常的危險。
走上橋后,通體由鐵索鍛造而成的橋梁搖搖晃晃,望向腳下立刻就能看到劇烈翻滾的流沙。
這種流沙和一般河流中的流水可并不相同。
人掉入水中大概率會浮起,但如果人掉入快速流動的浮沙之內,會在幾秒中被卷入地下。
無人知曉這條沙河到底有多深。
但是有一年,大雨連續下了一個月,大量的浮沙被流水帶走,第一次露出流沙河的部分河床。
只見沙河之底如同蜂巢般密布著一個又一個的深邃洞窟,每一只洞窟之內都有或大或小的陰森白骨。
從頭至尾,完全望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