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武徒這話的瞬間,周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是黑旋風一事暴露,衙門想要拿自己開刀了。
不過很快他就發覺事情不對。
若是衙門真的想要拿自己開刀,那根本就不用去武堂,直接帶人圍住自己住處不就完了?
而且,若是普通捕快的話,應該沒法把三流的趙耿給打暈才對……
越想越覺得有蹊蹺后,周彥便壓下了跑路的想法,頓了頓才向前方的武徒問道:
“那衙門來人可曾說過找我何事?”
“那倆人沒說,只是讓人叫您去武堂,別的也都沒交代。”
“……倆人都是捕快?”
“不,打扮上不像是捕快,摸不清什么來路。”
“不過他們手上都有衙門的令牌,還有知府蓋過章的公文,上面說讓咱們武堂全力配合這兩位,另外……”
武徒回答道,想了想后又補充了句:
“來的時候堂主專門交代了,衙門的呂知府派人告知說這兩人來頭極大,不能怠慢,所以堂主這才讓我叫您盡快回去。”
來頭大到連知府都不敢怠慢?
莫非,是上面前來查賑災銀的官員?
周彥瞇了瞇眼,看了下楓葉城衙門的方位,心頭靜靜思量著。
不過倒也沒再繼續等下去,朝著眼前的武徒點點頭后,他便登上了馬車。
馬車在武徒揚起的皮鞭下迅速向前奔去,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
洪山武堂,外堂練武場內。
身為外堂教習的趙耿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似乎被人打暈了過去,雙眼緊閉著,沒有動彈。
周圍,數名資歷深的外堂武徒則是神色憤懣地望著練武場中央,那打扮古怪,身上卻披著一件漆黑披風的身影,各自都沒敢上前去扶起暈倒的趙耿。
而被一眾武徒盯著的兩人,卻是面無表情地抱胸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地望著正前方有著‘洪山武堂’四個大字的牌匾。
仿佛在思考什么時候把這礙眼的東西給打下來一般。
“吱呀!”
內堂,隨著大門緩緩展開,坐在輪椅上的師父陳康在一身藍袍的曹濟才的推動下緩緩來到外堂。
他身上蓋著一件毛皮大衣,臉色有些泛白。
瞥了眼正躺在練武場上的趙耿,蒼老的雙眸微動,隨后望向前方站立的兩道身影,一邊咳嗽著,一邊在臉上露出歉然的表情:
“咳咳,老朽身體不便,有所怠慢,還望兩位大人勿怪。”
“……”
會場上,兩人中那名有著一頭紅發的壯碩男子沒有回應,仍舊保持著生人勿進的冷意,臉上滿是不屑。
似乎并沒有跟這種武夫寒暄的習慣。
反倒是他身旁那名留著黑色披散長發的陰柔男子。
聽到陳康的話后,臉上的淡漠漸漸散了,朝著陳康微微一笑:
“陳堂主客氣了,我等冒昧登門屬實有些唐突,不過一切都是為了查案,所以還請陳堂主多加海涵。”
“自然,衙門的事老朽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陳康笑著回道,旋即瞥了眼那鼻孔朝天一幅目中無人的紅發男子后,轉而語氣試探地朝那陰柔男子問道:
“不過,不知我那九弟子這次究竟犯了何事?需要兩位大人親自過來拿人?”
“這事涉及到楓葉城的密案,所以還請陳堂主莫要再打聽了。”
陰柔男子笑了笑,語氣里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陳康沒再問了,老臉上仍舊帶著笑容,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心頭卻開始思量起自己那平平無奇的九弟子究竟犯了何事,才能被這兩個來頭神秘的官府人員給盯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那留著一頭紅色碎發的壯漢等的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門外,一陣腳步聲匆匆傳來。
“哐當!”
大門被猛地推開,周彥的身影緩緩走入。
他環望四周,看到神色猶豫的老師及地上的趙耿時,微微一頓,旋即面無表情地望向前方,此時正凝望著他的兩名穿著黑色披風的古怪家伙,沒有開口。
“是他么?”
一頭紅色碎發的壯漢轉頭朝陰柔男人低聲問道,聽到同伴的問話,對方則是瞇著眼看了下前方的周彥。
隨后以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小聲說了些什么。
而在聽到同伴的回答后,紅發壯漢則是點了點頭,目光陰冷地掃了眼周彥,手上卻并沒有什么動作。
“陳堂主,我等要借貴方武堂一用,跟這位周教習問些話,閑雜人等不便細聽,所以還請諸位退避一下。”
場中,模樣陰柔的男人忽的開口道,接著沒等表情疑惑的陳康詢問,他便微笑著補充了一句:
“事關重大,還請陳堂主好好配合我等。”
“……濟才,帶人出來。”
陳康臉色一陣變換,最后還是沒有跟眼前這兩個身份不明的衙門人員對著干,吩咐著一眾武徒抬起昏迷的趙耿后,便出了武堂。
“喀嚓!”
武堂的大門被黑發陰柔男子合上,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周彥和那兩人。
“不知二位找我究竟……”
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兩人,周彥心頭有些疑惑,正想出聲詢問。
忽的,沉悶的踏步聲猛地在場中響起。
一道黑影迅速在視野內放大。
“!”
周彥瞳孔一緊,右手下意識地便緊緊握起,抬手就是一拳。
“嘭!”
兩道身影一觸即分,在碰撞時產生的巨力下,周彥倒退了數步后才勉強站穩。
這股力量……二流么!
感受著手臂上傳來的震力,周彥心頭低喃著。
旋即臉色冰冷地望著前方那個突然出手襲擊自己的紅發男人,目光陰沉:
“閣下到底什么意思?”
“……是他么?”
看到周彥居然接下了自己這一拳,紅發男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極差。
接著也沒有理會周彥的問話,而是臭著一張臉朝旁邊不知何時來到身側的黑發陰柔男人問道。
“氣息沒有任何變化,不過,還在身上。”
陰柔男子搖了搖頭,一對劍眉緊皺起來,似乎也有些弄不清楚眼下究竟是什么情況,頓了頓后才朝紅發男人開口道:
“可能有過接觸,也可能是那東西在身上藏的比較深,有些摸不清楚,暫且再試試,畢竟,只要在身上的話,那東西不可能忍下去。”
“那么麻煩作甚!”
紅發男人冷哼一聲,而后一雙眼睛滿是殺意地望向前方的周彥,咧嘴露出一抹獰笑:
“有或沒有,只要殺了這小子不就清楚了?”
說完,整個人便直接在空中掠出一道黑影,握著青筋暴起的拳頭便再度朝周彥攻來。
速度上,比起先前竟要快了三分不止!
閃著紅芒的拳頭在空中一閃而過,帶著剛猛的拳風便直奔周彥胸膛。
他臉上滿是猙獰,已然動了殺意。
透力涌動的拳頭直奔周彥的心臟部位。
顯然是想將眼前這個惹他不爽的小武徒給直接打死!
“唰!”
拳風將周彥胸口的衣領和碎發吹得左搖右晃,發出道道聲響。
他看著這奔向自己心臟的一拳,眼中閃過一抹怒意。
“嗡!”
洶涌的陀螺狀內息開始在胸口瘋狂扭轉,一股股熱流漸漸從心臟部位沿經絡涌向拳頭。
隨著舒展的指骨匯聚在指尖。
黑影一閃。
“唰!”
“嘭!”
無形的氣浪在兩人交手處炸開,帶動各自的衣襟吹得獵獵作響。
“……”
在紅發男人緊縮的瞳孔中,前方,本該被他一拳貫穿心臟的周彥,此時卻面無表情地單手抓著他揮出的右拳。
周彥單手握住對方右拳的手臂上筋肉隆起,比起先前膨脹了一倍有余,在剛才出手的瞬間,便將他的衣袖直接撐裂。
表皮處,烏青的血管爆起,不斷地在跳動奔涌,仿佛爬行的蜈蚣一般。
紅發男人動了動自己的拳頭,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沒能掙脫這區區武夫的束縛,一張臉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一旁,看到這一幕的陰柔男人也是露出一臉驚愕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著死死扣著紅發男人拳頭的周彥。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武夫居然能夠在力量上勝過對方。
“雖然并不知道二位究竟在找些什么,不過,我想二位應該是找錯人了吧。”
周彥面色冰冷地掃過表情各異的兩人,聲音平靜:
“在下身上應該并未藏有二位想要的東西,所以,能放在下離開了嗎?”
“……”
看著周彥的黑發男人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但還沒等他開口提醒,一道沉悶的碰撞聲卻猛地從場中響起。
“嘭!”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撞到,原本正緊握著紅發男人拳頭的周彥,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化作黑影倒飛而出。
幾個翻滾后才停住身子,緩緩從半跪中起身。
體內血氣一陣翻涌,腰腹處不斷傳來陣陣痛感。
周彥皺著眉頭望去。
仿佛受到了某種強力的撞擊,身上的衣物在剛才瞬間炸開,裸露出一身虬結的肌肉。
放眼望去,腰腹右側卻多了個拳頭大小的窩痕。
隱隱有些發麻,不時傳來仿佛針扎般的感覺。
“嘶!”
周彥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朝那紅發男人望去。
視野內,對方正緩緩收回自己的拳頭,一雙眼睛不知何時通體變為了紅色。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格外熟悉的陰冷氣息。
這感覺……是邪祟?!
周彥瞳孔頓時緊縮到了極點,心頭駭然。
“小子,你找死!”
紅發男人滿臉猙獰地望著前方神色震驚莫名的周彥,一想到剛才自己居然被區區一個武夫給擋住后,心頭的怒意便瘋狂翻涌。
被紫色經絡覆蓋的拳頭猛地抬起,身上一股陰暗潮濕的氣息迅速匯聚。
正要爆發時,一道人影卻瞬間出現在他身前,憑空將他攔下。
一雙眼睛正定定地望著他,聲音低沉:
“住手吧,目標另有其人。”
“滾開,向風,再礙事的話,老子連你一起殺!”
紅發男人冷冷地看著這次共同執行任務的同伴,臉上滿是陰沉。
“那東西誕生靈智的時間夠久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被稱為向風的黑發男人平靜說道,望著眼前一臉狂怒,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身影,他頓了頓,接著補充了一句:
“別忘了那東西是什么,申屠衛,真出了問題的話,你我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
申屠衛冷冷地看著眼前和自己直視的向風,似乎也在思考著為了殺一個普通武夫而和眼前這個家伙對上是否合算。
過了段時間后,才緩緩收了眼中的殺意。
身上覆蓋的紫色經絡漸漸隱去,那股與邪祟一般無二的陰冷氣息也漸漸收斂。
他死死地看著前方的周彥,似乎想要把對方的面容徹底記在腦海里。
“哼!”
許久后才冷哼一聲轉過身子,陰沉著臉,一腳踹開那緊閉的大門直接朝外走去。
“……”
向風看著申屠衛遠去的身影搖了搖頭,仿佛有些感慨對方那麻煩的性格。
接著,回過神后也沒理會身后表情驚疑不定地盯著自己的周彥,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后,也徑直邁著步子朝申屠衛離去的方向跟上。
“……”
后方,看著二人緩緩離去的周彥則是松了口氣,身上緊繃的肌肉也漸漸舒展。
他一邊調整著自身的血氣,一邊回想著剛才那名為申屠衛的紅發男人身上出現的陰冷感覺。
將其與遭遇邪祟時的感覺相對比后,周彥卻驚訝的發現,這兩者的感覺居然是相同的。
所以,這兩人跟今天正午見到的那個奉神眾的教主是同一類的存在?
不,不太像,跟那個奉神眾的教主相比,這兩個家伙明顯的更像人一些。
而且既然有著衙門的關系,所以應該不會是邪祟才對。
周彥皺著眉頭思索著,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猜測。
不過腦海里在回想起剛才那申屠衛在臨走時,仿佛在看死人一般看著自己的目光。
又感受著自己隱隱作痛的腹部后。
他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低垂的腦袋下,一雙眼睛泛著幽暗的光。
過了一會,抬頭深深地看了眼兩人離去的方位。
接著才緩緩調動自身的內息匯聚在自己受創的腰腹處。
隨著血氣的奔涌,腰腹處那道發紫的拳印漸漸變得暗淡,很快便只剩下紅印,沒了原本的刺痛感。
他頓了頓,看了眼武堂外聚集的眾人,這才裝出一幅虛弱的模樣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