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撞開大門的一剎那,仿佛猛地穿過冰冷的雪原來到燃著爐火的房間內,大股的熱量撲面而來,眼中的世界也變得格外明亮。
周彥口中緩緩呼出一口氣,大片熱騰騰的白霧在空中蒸騰,隨后在風中消弭。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此時,一如當初富貴街的那般,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確定自己此時是真的已經從那詭異的場景中脫離了出來,不由得松了口氣,這才有功夫打量前方的人群。
似乎先前黑龍武館聯合叛變的五師兄屠殺洪山武堂成員一事傳了出去,周圍聚了一圈的人,正圍在遠處正在看熱鬧,儼然不知道這院落內究竟發生了何等詭異的事情。
因為他身上的奇異打扮,加上左右各抱了一人,所以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少好事的百姓起哄打趣,周彥沒有理會,只是掃了眼人群,沒有看到趙耿一行人的身影,料想應該是離開去搬救兵了。
因為不清楚庭院里的那個邪祟會不會在掏空吳為的心臟后再出來,所以他也沒敢久留。
而是隨便找了個巷子把身上的衣服換下放進包裹后,便叫了輛馬車帶著昏迷不醒的師父和六師姐朝著武堂奔去……
眨眼,便過了三天。
在這段時間內,黑龍武館聯合武堂叛徒吳為襲擊武堂成員一事,則是在楓葉城內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因為有不少在場的二流高手作證,所以一時間黑龍武館的名聲在楓葉城的武者圈子內變得臭不可聞起來。
又因為黑龍武館的人打破規矩殺了武堂的幾名武徒,所以衙門當天便專門派了捕快去那爭鋒臺附近查找。
不過在連續派出的三名捕快都盡數失蹤后,意識到爭鋒臺已然成了城內的另一處詭異地點的衙門,才令人拿了封條將爭鋒臺附近封上,設置了路障,禁止常人出入。
這一舉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對,不過在面對官府一眾帶刀捕快的威嚇,以及帶頭鬧事刺頭都被抓去大牢編草鞋后,本來還想聚眾示威的流民便各自散了。
接著那原本湊錢舉辦爭鋒臺的商賈們在問過衙門的話,得知其中的內情后,也沒再慫恿下人叫那幫江湖游俠兒鬧事,而是各自湊在一起又商量了下,轉而掏錢在城南另一處又建了個‘勇武臺’,用來招募打手和割城內賭徒們的韭菜后。
那原本還有怨言的爭鋒臺打手們頓時又快樂了起來,轉頭便把因為鬧事吃牢飯的那群兄弟忘在了腦后,轉而一個個興高采烈地拿著新的銅牌開始了各自的演藝生涯。
而相較于新的勇武臺在城內頗受歡迎一事相比,將師父陳康和六師姐江凌春從爭鋒臺內帶出來的周彥,在這三天內,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通過這三天的時間,周彥分別將霹靂刀,斷筋手提升到了第三重,并且于昨天將洪山拳提升到了第五重。
因為本身就已經來到了頂尖二流高手的層次,所以修改完的第三重的霹靂刀和斷筋手,除卻讓他手臂的肌肉變得更為發達,運功時手掌顯得略黑了些外,并沒有帶來太多實質性的變化。
至于洪山拳的第五重,則是在全力運功時,除了胸口處會浮現一個血點外。
和師父跟吳為兩人狀態不同的是,周彥在運功時,自身的眉心處,也會涌現出一個黃豆大小的血點,這個血點會隨著胸口內息的轉動隱隱產生一股清涼的氣流覆蓋在雙眼處。
在使用測試后,周彥發現,動用這股清涼氣流后再進行觀察的話,他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對手的細微動作,從而可以更加準確地預判對方的攻擊。
相當的實用。
不過和自身實力的變化相比,這三天里,讓周彥覺得變化最大的,還是他周圍的人際關系。
在便宜師父陳康醒來得知是周彥將對方和六師姐從爭鋒臺內帶出來的事實后,對方再看向他時的表情便變得格外親和起來,除卻加重了資源傾斜,每月可以領兩斤黑蛇肉外。
連帶著每月的月俸也直接到了兩百兩,比起資歷老的趙耿還要多出一倍。
但即便是如此,武堂內也沒人發出怨言,顯然是認同了周彥應得這份月俸。
除此之外,對于周彥救回六師姐江凌春一事,得知后的威風鏢局總鏢頭江望天隔天便親自登門拜訪,帶了三千兩銀子前來表示感謝,讓他那幾乎干癟的錢庫也勉強得到了填充。
除卻江望天私人的感謝外,在城內不少武徒為了蹭名氣開始刻意傳播他‘仁義無雙’之舉的行動下,作為洪山武堂九弟子的他,在這楓葉城內也漸漸變得小有名氣開來……
“嘭!”
洪山武堂,練武場上。
周彥正坐在椅子上看著庭院內的一眾武徒們練拳。
至于本該坐在他身旁的趙耿,則是在剛剛收到城北向武堂繳納保護費的幾個店鋪被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纏上的消息后,便帶著武堂里的幾個武徒過去鎮場子了。
因為平日里負責向武堂控制的商鋪收納保護費的三師兄和五師兄,一個戰死,一個叛出師門,所以這空下來的鎮場子的事情便只能交由趙耿和周彥輪流來做。
另一邊的六師姐江凌春,則是在雙腿被廢后,便回了自家鏢局養傷,聽說這兩天已經走出了頹廢,開始學起了拳法,如此堅強的性格,便是周彥也不免感到有些欽佩。
至于作為二流高手的二師姐徐紫嫣,身為師父養女的對方,平日里則是需要負責經營著師父陳康創辦的幾家商鋪,因為需要經常在城里城外來回跑貨,所以在先前的時候,周彥就很少見過對方。
不過說來也怪,反倒是師父使用秘術陷入虛弱的這些時日里,對方出現的頻率反而增多了,幾乎每天都要來上兩三趟來探望師父陳康,顯得有些反常。
但周彥也沒多想,權當對方是心系養父傷勢,想要做些子女應做的事情,便也沒怎么在意。
而且,和在意對方的事情相比,對于自己眼下的境況,周彥卻是忍不住感到有些惆悵:
“錢不夠用了啊……”
周彥心頭低喃著,現在一想到錢他就忍不住覺得一陣頭痛。
上次養傷加突破到洪山拳的第五重,他整整花費了一萬兩千兩銀子。
雖然實力增強的程度的確喜人,但也徹底掏空了他的老本。
而眼下雖然沒有傷勢,但要是想要以這個狀態突破到洪山拳第六重,正式邁入一流高手境界的話,需要提升的血氣濃度,比起先前,怕是至少也得高出一倍才行!
銀兩上,以目前楓葉城的物價,少說也得小三萬兩銀子才行!
“不過,想要搞到買藥的錢的話……貌似去打劫城南幫派的小頭目挺適合的,上次那雷洪就給自己貢獻了波大的,要不這回自己也準備準備做回蒙面大盜,找個機會再干他一票?”
“反正城南的那些幫派里的也都不是些好人,劫了就劫了,反正他們也不敢去到官府告自己!”
“再者城南那地也沒捕快管,自己再戴上面具,誰也認不出來,到時候搶了就跑,誰能猜到是自己干的?”
“不然就這般老老實實靠著月錢和打勇武臺攢下去的話,想到一流高手不還得攢到猴年馬月了?”
周彥心頭盤算著,正尋思著要不要托人打聽打聽城南的哪個幫派最富,今晚抽個時間干他一票大的的時候。
武堂大門外卻匆匆跑來一個弟子,似乎事情相當緊急,對方跑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來到周彥面前喘了幾口氣勉強穩住后,才連忙出聲道:
“不好了,周教習,趙教習他老人家在城北被人給打了,您快點去看看吧!”
“莫要喧嘩,所有人,繼續收心練拳……你,帶我過去!”
沒有猶豫,吩咐了一眾武徒冷靜下來繼續練拳后,接著冷著一張臉的周彥叫過傳話的武徒便登上了馬車,朝著出事的地方奔去,同時在路上向對方詢問起來:
“動手的是什么人?”
“是狂虎幫的幫主許狂人!”
“不是城北的幾個不入流的小幫派么?怎么還和狂虎幫扯上關系了?”
周彥一臉詫異,同時隱隱有些感嘆這狂虎幫是不是命里和自己反沖,今天正想什么時候搞波大的,這許狂人自己就送上門來,簡直不要太巧。
“不知道,本來都只是對付一些小混混來著,但是還沒等動手,那狂虎幫的幫主就突然從人堆里跳了出來,說什么那個叫砍刀幫的幫派是他的手下,不由分說便跟趙教習動了手,我見情況不妙,就趕緊來武館請您過來了。”
駕馬的弟子解釋道,聽到這個說法的周彥沒再問了,而是緩緩閉上眼睛,臉色有些發冷。
事情已經很明了了,這許狂人顯然就是專門給武堂這邊下了個套。
估計是看到師父陳康受創,武堂這邊強勢的弟子一死一叛一重傷,覺得武堂沒多少精力顧及管轄的區域,這才專門搞了這么一出來試探武堂的態度。
若是這次沒派來高手給他打疼,那么接下來這許狂人鐵定要動手將武堂控制的城北交費商鋪收入囊中。
若是派來的人還如往常那般強勢,他也可以殺了那小弟,以對方不懂規矩,冒犯了洪山武堂為由把自己從漩渦里摘出去。
進可攻退可守,顯然是經過縝密的思量。
“倒也算個人才,不過,可惜的是,你這次挑錯了對象。”
馬車內,周彥低喃了一句,一雙眼睛散發著幽幽的紅光,看了眼放身旁裝著黑旋風面具和勁裝的包裹,臉上嘿嘿一笑。
等來到了那目的地附近后,他便叫停了馬車,旋即拿著包裹下來,轉而朝著駕車的武堂弟子囑咐了幾句,接著便一個人朝著不遠處的巷口走去……
與此同時,和周彥分開的武堂弟子在駕駛馬車下很快便來到了自家教習和那狂虎幫幫主打斗的庭院內。
原本被迫跟那許狂人交手的趙耿,此時則是正被幾名狂虎幫的幫眾架著,整個人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顯得格外狼狽。
正前方,一個穿著一身紅色勁裝,留著一頭披肩散發,滿嘴胡茬的中年男人正面無表情,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把交椅上,正是那狂虎幫的幫助許狂人。
身旁,一眾打手正滿臉不屑地看著前方聚成一團的洪山武堂的武徒,神情里滿是傲然。
“我說趙教習,你們洪山武堂的高手究竟還來不來了?要是再不來的話,這一片的商鋪,我許狂人可就全都笑納了,呵呵!”
看了眼毫無動靜的大門,許狂人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而后在洪山武堂一眾人憤怒的眼神下摸了摸身下本是為師父陳康準備的交椅,表情玩味:
“你還別說,這城北龍頭的交椅,坐起來還真是舒服,嘖嘖,要不是陳老頭現在不行了,我許狂人怕是再有十年,也是享受不到這把椅子的滋味的!”
“許狂人,你這般辱我洪山武堂,我二師姐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被一眾人架著的趙耿恨聲說著,心頭充滿了屈辱,自從他拜入洪山武堂成為三流高手以來,在這楓葉城內,那里受到過這種屈辱?
若是師父他老人家沒有在三天前的爭鋒臺中受傷的話,許狂人這條野狗怎么敢這么囂張!
“嘖嘖,若是全盛時期的陳老頭,我許狂人自然是得退避三尺,畢恭畢敬,但就憑他那個不過是個二流的養女徐紫嫣,還沒有讓我許狂人退避的資格!”
許狂人不屑一笑,而后手中緩緩凝聚出一道灰光,將身側的龍頭扶手捏的粉碎,隨后在場中幫眾們敬畏的目光下緩緩起身,雙手背負,滿臉傲然:
“某再給你一刻鐘的時間,若是你們武堂還沒有高手過來,那么照著這場子上的規矩,今后這城北的商鋪地盤,可就都改名姓許了!”
“你敢!?”
趙耿目眥欲裂,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眼前的許狂人,正要破口大罵的時候,門外,被許狂人故意放出報信的洪山武堂的弟子氣喘吁吁地跑來,連忙朝趙耿開口:
“趙教習,我把話帶到了。”
“人呢?二師姐她來了嗎?”
趙耿滿臉期盼地問道,然而武徒的回答卻讓他頓時陷入了沉默。
“沒,二師姐沒在武堂,這次來的是周彥周教習,周教習他說他這次能……”
“他來有什么用啊,他也是跟我一樣的三流,過來也只能是挨打啊!”
沒等對方把話說完,趙耿便一臉絕望地打斷道,語氣里充滿了無可奈何。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許狂人也是一臉嗤笑地搖了搖頭:
“看來你們洪山武堂是真沒人了,在這種大事上居然也只能調來區區一個三流,呵呵,既然如此,那這城北的商鋪,我許狂人就……”
然而還沒等許狂人把話說完,一股冷光便猛地從空中閃過,隨后在他緊縮的瞳孔中迅速朝他襲來。
顧不得思考,許狂人當即一個側滾躲向一旁。
“噌!”
而就在他躲閃的瞬間,隨著輕吟聲響起。
只見空中一柄砍刀一閃而過,瞬間便將他剛才所坐的交椅穿了個通透,而后狠狠地將那椅子釘在后方墻面,刀柄在恐怖的擲力下不斷搖晃著,許久后才停下顫鳴恢復平靜。
場中,一眾人神色各異地望著大門處緩緩走來的身影,與此同時,那負責傳話的武徒的聲音才在庭院里再度響起:
“周教習說這次能請來黑旋風助陣,所以讓我告訴您無需多慮。”
望著眼前那道戴著黑色面具的身影,驀地,場中忽的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