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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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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是否還記得,在“逆時者計劃”,也就是殺死奈亞拉托提普的計劃中,長安第一次前往蘇韻己的店里,與她曾經說過關于狐妖的來歷。

  “日本的狐妖,在那場清洗之后,就活下來了兩個。一個不知所蹤,另一個闖入了大陸,被人所救。”

  后者,便是妲己之女,四尾狐韻己。

  那前者呢?

  長安在翻閱典籍的時候,并沒有在意另一個狐妖的存在,因為對他而言,只有能以手術的形式分割情感的蘇韻己才是他想要找的人,而另一個狐妖根本與他無關。

  但長安依舊能依稀記得書籍中,關于描寫另一只狐妖的寥寥數語。其中有一句話,在長安看到那三十二人的一瞬間,便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黎姓,名不詳,有風云紋與流火瞳相伴,其性溫和。”

  “對上了。”

  在三十二人回到現實世界,短暫的擁有了自己的實體時。由心中聲音所提醒,長安在看到那個名為梨卿的女人一瞬間,便明白了她在進入噩夢是借前的真實身份。

  上古狐妖,掌管粟米者,黎粟之女。

  那么,既然知道了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又有什么用呢?

  長安一開始有些踟躕,但當他確定了場上一共只有三十二人,而黑山羊的口中,這里也只有三十二人時,他便明白了唯一的破局之道。

  第三十三個人。

  嬰兒,梨絮。

  “狐妖本身的特殊性質,就是當她離開母親的身體后……”

  長安雙手有些顫抖,他知道,只要艾可身上的契約達成,祂真的成為了第二個黑山羊。那么現在這個名為艾可的記憶,會被黑山羊宛如洪流般的記憶浪潮吞沒,變成其中毫不起眼,微不足道的一毫一厘。屆時,艾可的記憶將會被無限延長,權柄與靈魂將會將她感染,讓她變成一個被世界所遺棄,被深淵排斥的極端異類。

  而那時,深淵,就不在與世隔絕了。

  所以長安并沒有放棄抵抗,他知道,世界與深淵共同達成的“真言領域”,和已經生效的契約是完全無法違背的。就算那時他與林鳶一起破壞了黑山羊的計劃,但無論如何,艾可都會親手殺死黑山羊,計劃依然會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完成。所以,長安與林鳶極其默契的暫停手中的動作,等待一個契機。

  黑山羊的計劃,主要就是制作一個無暇身軀的同時,將已經沒有歸屬的黑山羊權柄與深淵靈魂賦予艾可。這樣就會讓她成為深淵通往世界的橋梁,也會讓她成為真正的,至少說能夠統領并組織大部分深淵存在,反攻世界的深淵女皇。而在此其中,有一個階段最為關鍵。

  將深淵灌入無暇身軀。

  可以說,現在長安,林鳶,甚至是邵云都可以接替艾可的存在,并且吸納黑山羊的力量。但結果顯而易見,就算只是一片碎片,沒有太過完整的權柄,黑山羊作為三柱神之一,也遠不是想要吸納就吸納的力量。如果貿然接替艾可,那么就算是作為原初之體的長安,也會瞬間被力量沖垮,消散于天際。

  那么,究竟那里有一個并非無暇身軀,卻能容納深淵力量的人呢?

  可以說,如果給林鳶很長的時間,并且給她足夠的素材與違背人倫的權利,她一定能制作出這種生物的存在。然而現在,契約已經生效,黑山羊骸骨上附著的力量已經開始剝離,如果不是為了照顧艾可身體,可能在下一秒,艾可就會帶上屬于她的冠冕。

  實際上,現在,真的有一個符合條件的存在。

  誕生于夢境之中,卻只有半個身體被拉入夢境的離奇存在。

  梨卿的女兒,梨絮。

  但長安和林鳶都無法保證,如果真的將黑山羊的力量分離到只是初生嬰兒的梨絮身上,會發生怎樣的情況。自爆,瘋癲,吞噬,甚至是能量外泄導致世界的抹殺。這些都有很大的可能。

  怎么辦?

  長安林鳶對視一眼,長安眼中的無奈與哀傷顯而易見。

  他們可以在彈指之間將梨絮喚出,并且將深淵力量引導向她的身體,隨后帶走眾人離開這個世界,不去管身后的洪水滔天。

  可自己做得到么?。

  那如果自己不做這件近乎于慘無人道,有悖人倫的事情的話,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放任艾可被黑山羊吞噬,成為連通深淵與世界的橋梁。在未來的某一天里,那些饑腸轆轆,滿懷殺意的深淵生物從艾可身上降臨時,那就一切都已成定局,再無回轉的余地。

  算了。

  長安心中輕嘆一聲,他笑著摸了摸林鳶的頭發,在她一臉疑惑的神情下走上前,走到了浮于半空中,被黑暗包裹的艾可面前。

  長安看著荒蕪的世界之中,那個有些迷茫,不知如何是好的女孩。攥緊左手中已經升起的符箓,輕聲對艾可說道:

  “艾可,我可以阻止這一切。”

  “長安先生?”艾可的聲音已經有些混沌,這是力量進駐的標志。

  “是我。”長安點點頭,隨后對她說道:“我會阻止這一切。”

  “那真是太…好了。”艾可仿佛要睡著一般,無力的垂下頭,有些含糊的對長安問道:“要,怎么做呢?”

  “你先睡一覺吧。”

  長安俯下身,低著頭溫和的對天空中的艾可說道。他也沒有再去聆聽艾可的話語,或是去詢問他的建議。他只是將破碎的符箓放置在地面上,當光芒再次出現在長安眼中時,一個熟睡的,襁褓之中的嬰兒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睜大眼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遠處隨著黑山羊身軀一起緩慢消散的梨卿怔怔的看著符箓中躺著的孩子,她有些發懵,不知道為什么在這種兇險的時刻,他要將自己的孩子召喚出來。

  但當她想到黑山羊的力量,還有艾可作為容器的身份時,一個極其不詳的預感浮現于她的心頭。

  她沒有去阻止,也沒有去聲嘶力竭的叫喊。梨卿自己知道,這是拯救艾可,拯救他們所有人,也是拯救這個世界的唯一辦法。

  但是…

  梨卿無力的癱倒在地面上,而周圍所有即將消散的人們默默的低著頭,沉默不語。他們共同愛著那曾經一度成為希望的孩子,可現在,這個本應該在一切結束之后,成為他們在世界上唯一寄托,也是最后代表的孩子,現在將會遭受這種逼不得已的選擇。

  逼不得已的…選擇。

  沒有人會詢問孩子的建議,因為大家都知道,孩子是不會有這種意識的。她無法理解大人們口中關于拯救世界,或者后果的選項。她只會癡癡的看著少年手中璀璨而美麗的符文,卻毫不在意上面纏繞的,關于黑暗的氣息。

  “不…”

  梨卿咬著下唇,眼淚已經浸滿了她的衣領。她將臉埋在胳膊之中,身體不斷的顫抖。她難以說出任何譴責長安的話語,卻完全無法違背心中對孩子的愛與牽掛。

  “黎族之女,當舍身于世,為黎明蒼生獻出一切!”

  父親曾經雄渾而熱烈的聲音仿佛跨過了時間的界限,又一次的傳遞到她的耳中。可現在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讓自己接受女兒的命運,她做不到,因為她是母親。

  “告訴我。”

  梨卿抬起頭,美麗的眼中滿是熱淚,她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她強撐著,強壓著心中不斷涌起的哀怨與斥責,用著近乎于冷漠的聲音,對長安說道:

  “我的孩子…她做的是對的。”

  “是的。”

  梨卿瞳孔突然緊縮,眼前一幕的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同時也讓長安身后的蘇源一行人全然沒有任何反應,因為實在太快了。

  “記住了。”林鳶輕柔的撈起地上的孩子,她瞥了一眼地上陷入熟睡的長安,轉過頭,平靜的對著梨卿說道:“你的孩子,拯救過世界,而替她做出選擇的,讓她很可能喪失性命的人……”

  “是我,林鳶。”

  話語落下,她不在去看身后梨卿,也不敢低下頭去看懵懂的孩子。她用著輕柔的聲音,對著一旁的長安說道:

  “你做不到,也不能讓你去做。”

  身后的蘇源,李索長也一時無言。他們知道,此時林鳶的所作所為,并非有任何私心在其中。

  或者說,她唯一的私心,就是讓那個永遠都想要付出,想要將責任第一個抗在肩上的少年,不會染上心魔。

  來吧,我無所謂的。

  林鳶在心里故作輕松的對自己說道。

  我是一個邪神哎,況且只要獻祭了這個孩子,就能拯救世界,挺好的。

  她自己知道,如果這個孩子不是一個嬰兒,而是一個十七八歲,身體與靈魂發育完整的女孩的話,那么承受住黑山羊的權柄,并由自己從中插手,封印力量是完全可行的。

  但此時的梨絮只是一個不足兩歲的嬰兒,靈魂與肉體全然沒有發育,黑山羊權柄的植入,絕對不是什么輕輕松松便能跨過的坎。這道坎,輕則讓她喪失生命,重則梨絮會變成一個畸形,且充滿惡毒的怪物。

  “我是一個邪神啊。”

  她好像在勸說著誰,又好像在自言自語的說道。林鳶緩緩的舉起那個孩子,手上的咒文與已經準備好的獻祭鏈條纏繞在梨絮的身上。天真的孩子以為是姐姐與她做的游戲,咯吱咯吱的笑著擺弄著鎖鏈,她看不到遠處母親留下的眼淚,也感受不到此時身下的女孩,心中宛如刀割般的疼痛。

  選擇,我們每個人在很多階段中都要做出對自己而言錯誤的選擇。

  或者說,有些時候,我們要在無可奈何之下,做出違背與自己的內心,卻順從了世界規律的發展的抉擇。

  鎖鏈向上蔓延,而黑山羊的力量逐漸被牽引到鎖鏈之中,感受著手上的嬰兒有些顫抖的身軀,林鳶的眼中,罕見的泛起一陣晶瑩。

  小小的,有些溫熱的,隔著襁褓也能感受到的可愛身軀。

  但很殘忍的是,林鳶必須要將這個可愛的女孩,親手送入深淵。

  黑山羊身軀上的殘余肉眼可見的開始向著梨絮身上的鎖鏈轉移,而林鳶,依舊保持著向上托舉的動作,宛如一尊石塑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梨卿的身體已經接近透明,她想要說些什么,卻只是張了張嘴,隨后黯然的低下了頭。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個白皙的手,突然攥住了那根不斷傳輸著深淵氣息的鎖鏈。

  林鳶驚愕的抬起頭,艾可帶著笑意的精致臉頰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的眼中以不見方才的混沌,林鳶知道,這是因為深淵力量斷流,讓她獲得了一時的清醒。

  “我算是她的姐姐吧。”艾可看向林鳶手上的嬰兒,溫柔的說道:“那么,一人一半,很公平。”

  “一開始傳輸的只是氣息與力量的鎖。”林鳶仰起頭看著艾可,帶著些許顫抖的聲音對她說道:“松開,你承受不住沒有鎖的力量,現在都讓這個孩子接納,什么變故也不會發生!”

  “我知道。”艾可沒有任何責怪,也沒有任何嗔怒,她那溫和的目光落在林鳶身上,聲音中滿是憐惜,“但是,請相信我。”

  林鳶怔住了,她突然想起,長安曾經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有些時候,你會認為處于漩渦中的當事人,很有可能會被自己主觀的想法所左右,從而做出錯誤的選擇。這時就需要一旁冷靜的旁觀者替他做出正確的,顧全大局的選擇。”

  “可如果這樣想的話,就錯了。”

  “因為當你生出“自己作為旁觀者,比當事人冷靜”的想法時,你已經被主觀的情緒左右了。”

  “這就叫,傲慢。”

  “而真正需要做出選擇人,因為他們處于旋渦之中,所以他們才能看到被渾水掩蓋的真相與線索,不傲慢,也不卑微的做出他們真正認為正確的選擇。”

  “如果真的有這么一天,當你認為你比當事人看的透徹,需要幫她做出選擇時,記住。”

  “相信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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