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386元現金出了飯館，田子欣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和解氣，見天色還早，就駕著拖拉機直奔附近的汪家村。
大姐田冬梅就嫁在汪家村。
相比二姐三姐的清苦日子，大姐田冬梅的日子過得還可以。
汪家村靠近鎮上，地理方便；夫妻二人干農活都是一把好手，種了十幾畝水田，養了幾頭豬，承包了幾畝柑橘園；關鍵還是姐夫汪永年腦子也靈活，一門心思想著法子賺錢。
他販過豬，摸過黃鱔，承包過魚塘，經營過小雜貨店。
兩年前，又別出心裁的買了一個金屬探測器，據說這玩意能探測到埋在地下的金銀財寶。
每逢閑時，他便拿著這玩意走村串莊，爬山涉嶺的探測，據說時常小有斬獲。
別說，這年頭走這條發財致富野路子的人不在少數。
其實都是窮怕了。
可惜好景不長，明年開春，汪永年在隔壁縣一座荒山上意外探到一座古墓，通過探測器的反應來看，下面確實埋了不少東西，利欲熏心下竟在一個月高風清的夜晚用炸藥炸開了古墓。
結果很快被抓了去，盜得錢財悉數上交，還被判刑五年。
從此大姐家的日子也難過起來。
田子欣此來就是勸姐夫和自己一起把磚瓦廠搞起來，避免他走之前的老路。
從私賣年貨的那一刻起，他決定這輩子不能白活，不管什么困難也一定要按自己的想法活出個人樣來。
汪永年對周邊地形熟悉，有激情有闖勁，加上手里有些閑錢，確實是創業的不二人選。
歷來成事者就沒有單打獨斗的。
“喲，是子欣來了！”拖拉機剛在一戶大瓦房門口停下，聽到動靜的田冬梅出來一看，立刻高興的叫道。
“志成，志秀，快出來喊舅舅！”
正在做寒假作業的兩個外甥從屋里出來，恭恭敬敬的喊了舅舅。
進到屋里，田冬梅倒了開水，又端過來一只印著福娃抱鯉魚的塑料盤，裝著花生，蠶豆，瓜子，少許幾顆糖果。
“姐夫呢？”田子欣磕著瓜子問。
“唉，昨日半夜剛回來，這趟出門比較久，人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說好長時間沒睡個好覺，一直睡到現在，連飯都沒吃。”
“這次出門有收獲么？”
田冬梅癟了癟嘴，搖頭道：“若每回都行，那還不發了，說實話他這樣搞，一年下來的收益還不如承包個魚塘。”
“姐夫總歸是有夢想的。”田子欣笑道。
田冬梅問起進鎮的原因，田子欣說了，但私賣年貨的事絕對保密。
田冬梅唏噓著心疼了二老一會，便留他吃晚飯，說完下到菜園子摘菜去。
田子欣主動輔導兩個外甥做寒假作業。
太陽差不多要落山的時候，睡足覺的汪永年才睡眼惺忪的起了床。
一見小舅子來了，熱情的不得了，伸手就遞過來一包阿詩瑪，然后風風火火的開上手扶拖拉機去鎮上買牛肉招待小舅子。
晚飯一桌子硬菜，主打是一大鍋鮮辣帶勁的胡蘿卜燉牛肉；舅子間喝的很開心，待面紅耳酣之際，田子欣借著酒勁把自己想合伙辦磚瓦廠的事說了出來。
田冬梅乍一聽，大吃了一驚，慌忙問：“子欣，這么大的事，你跟爸媽商量了沒。”
“說了，咱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那書還教么？”
“姐，我是這樣想的，雞蛋不能同時放在一個籃子里。咱家祖祖輩輩都是地里刨食的農民，沒有什么后臺，民轉公是很難的，再說即使轉正了，一個月才那么點工資，咱家何年何月才能成為萬元戶，蓋起大瓦房？”
“不如趁著年輕想法子賺錢才是正道。”
“國家現在政策已經好了，鼓勵大伙致富，什么公呀民呀的，能賺到錢就是好路子！”
“姐夫，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汪永年點頭嗯了聲。
田冬梅默不吭聲，總覺得要想把磚瓦廠辦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那要投入多少錢，就拿鎮上的首富史發富來說，當初是通過銀行貸款五萬元才辦起的磚瓦廠。
“我算過了，就咱村后的那窯廠，一年下來可產紅磚三百萬口，青瓦五十萬片，磚每塊一毛錢，瓦三毛來算，一年就是四十多萬的產值，利潤怎么也得有十五萬塊。”
“十五萬塊！”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汪永年有些動心的問：“那前期投入大概要多少錢呢？”
在萬元戶都不多的年代，一年賺十五萬塊確實令人無法拒絕。
“若平地建起一座磚瓦廠沒有三五萬塊是拿不下來的，但咱村的那窯廠是現成的，清理一下立馬可以用，加上模子費，七七八八的算起來，差不多五千塊就可以上馬了！”
“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現成的條件不利用實在可惜，若被人搶了先后悔藥都沒得吃！”
田子欣的話不是無的放矢，明年夏天隔壁村的郭援朝就利用田家村這座廢窯辦起了磚瓦廠，短短兩年就賺得盆滿缽滿，成為附近一帶牛逼哄哄的首富。
時不我待，發財須趁早。
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個年代只要磚瓦廠能辦起來，是穩賺不虧的生意。
“燒陶器的窯拿來燒磚，怕是不合適的吧。”汪永年思忖半晌，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可以的，燒陶和燒磚的溫度都在800-1200度左右，能燒陶自然就能燒磚，關鍵看操作者如何把握了。”
“至于燒磚技術，我已經了解透了，完全沒什么難度。”田子欣說著，從懷里摸出那本燒磚技術放在桌上。
望著田子欣炙熱的眼神，田冬梅也有些心動了。
自己這個弟弟從小讀書就聰明，數理化尤其出色，他的話是可以相信的。
若不是被該死的英格里稀拉了后腿，現在肯定上大學了，畢業后會順利成為受人尊敬的國家干部。
現在自己日子過好了，若能幫娘家的親弟弟把磚瓦廠辦起來，自家也能跟著一起發財。
兩全其美的事。
同時她又隱約感覺田子欣跟往日比有了不小的變化，但具體哪里變化了又說不上來。
“姐夫，恕我說句不中聽的話，你現在賺錢的門路是邪路，今年夏天的公審大會不是有好幾個因為盜墓而判刑么，其中一個叫曹旺德的被判了十八年，這輩子算是完蛋了……”田子欣察言觀色，趁熱打鐵。
田冬梅害怕了，忙說：“對，對，子欣說得對，說實在話每次你出門我都是擔心受怕的。”
“永年，你現在干得那事終究不是正道，還是早點收手吧。”
汪永年撓了撓頭，訕訕笑道：“怎么會呢，我也是紅旗下長大的人，只尋些祖宗散落在地下的財物，違法亂紀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
田子欣冷笑道：“怕到時你真遇見了，就控制不住了。”
酒繼續吃著，事情繼續談著，見夫妻二人沒什么反對意見后，田子欣便把一整套方案合盤托了出來。
汪永年拿出兩千元，田家拿出兩千元，另外兩個姐姐每家拿伍佰元出來，這樣就可以把磚瓦廠搞起來。
肥水不流外人田，這么好的發財機會當然要留給自家人。
至于股份嘛，就按出錢多少四家來分。
田子欣當廠長兼技術總顧問，全面負責磚瓦廠一切事宜；汪永年具體負責銷售，兩個姐夫一個負責生產，一個負責后勤。
汪永年沒什么意見，但前提是田子欣必須能用廢窯燒出第一口合格的磚來。
田冬梅卻還是有些顧忌，老爹的脾氣她是最了解的，真的肯拿錢出來給弟弟創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