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會結束,來會的嘉賓一一退場,便注定了今夜絕不會平靜。
吐露港內無風起浪。遠遠的,隔著八丈遠,就聽到了海浪擊打堤岸的聲響。
低沉婉轉的濤聲,攜裹著潮水像沖鋒的隊伍,鼓噪著,吶喊著,拼命地沖上吐露港的沙灘。
似有潮汛要告訴駱濤。
漲起潮落!
這是亙古不變的鐵律,順勢而為者生,逆勢而為者亡。
香江大的局勢駱濤左右不了,他能做的就是在香江未回家之前,杜絕一切媒體唱反調。
要統一思想,統一步調,不做回家路上的絆腳石。
“什么?”
鄒紋懷與何貫昌從梁峰口中得知了,今天華視晚會上發生的事情,兩人極不淡定站了起來,不約而同,齊聲發出疑問。
這個消息對于他們來說,太過于震驚,比香江又換了一任港督還要命。
“你們自己聽。”梁峰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跟他們多做解釋,把錄音筆遞給了他們。
兩人互望了一眼,也不怠慢趕緊拿過來聽。
“……如果香江影視業還照著現在這么樣子發展,落寞是必然的。
……固步自封,不思進取。……服化道不專業……從事人員青黃不接……內地崛起……共贏……”
兩人耐著性子足足聽了兩個多小時,何貫昌才來一句:“放屁,什么共贏?我看這就是他駱濤假公濟私,想吞并香江影視業,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何生一語中的,我也是這么認為。”梁峰也是十分認可何貫昌的說法。
就在兩人在指責駱濤做披著羊皮的狼的時候,鄒紋懷則表現出了異常的冷靜,他在思索著駱濤講的話。
在這一刻他頭頂猶如一盞白熾燈,閃閃發亮,越想越覺得駱濤的講話有深度與遠見。
“鄒生?”何貫昌兩人見他在冥想,便推了推他。
“哦。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一些事情。”
他的失神雖然就一瞬間,但還是逃不過近在咫尺兩人的火眼金睛。
他們都心照不宣的知道,剛才鄒紋懷在想些什么。
何貫昌以輕松的語氣問道:“鄒生不會是認可駱濤所講的東西吧?”
對于何貫昌的問話,鄒紋懷也是直言不諱地回道:“何生,難道駱濤所說的不是香江影視業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嗎?”
兩人相視一眼,沒有針尖對麥芒的盛氣,不過是老朋友之間對彼此的一個審視。
梁峰坐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抽著雪茄靜靜地,似有意又似無意的看著他們。
“在香江影視業的問題上,我不得不佩服這些駱先生的眼光,可在處理這件問題上,我是不敢茍同他的做法。
說的好聽叫共贏,說的不好聽無非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不過,這位駱先生真不愧是文化人,共贏,好詞啊!”
說完話他也歪坐真皮沙發上,順手從茶幾上抄了一根雪茄。
他沒有選擇立馬點上,而是豎著拿,輕敲著茶幾面,他是在等鄒紋懷對此事的意見,再然后決定抽不抽這根煙。
鄒紋懷笑著把手里的錄音筆輕輕放在辦公桌上。
“可如今虎要吃人,我們又能如何?”
這話是什么意思?
鄒紋懷左右望著兩人,何貫昌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梁峰把雪茄叼在嘴上,沒任何反應,露出思索的神色。
一會兒,又一會兒……辦公室才再一次有了聲音。
“鄒生的意思是說這事成不成關鍵是在于邵氏?”
鄒紋懷老謀深算的點了點頭,“沒錯,這事只要邵氏不點頭,量他華視也沒有那么大的能耐統一香江影視業。
復興是比我們有錢,但在香江可不是有錢才能辦到的。”
梁峰接著他的話補充道:“我們現在就是要阻止邵氏向華視靠攏,……我想港府那邊也不想看到香江影視業被一統。”
三人在鄒紋懷的辦公室內密謀了好久才姍姍離開。
嘉和不想香江影視業擰成一股繩,其他剛剛興起的影視公司自然也不想。
自己這腳才剛剛邁進來,連口湯都沒有喝到,就草草收攤,這不是欺負人嗎?
新一城,石添拿著一堆文件拍著辦公桌,一以此來發泄他胸中的恕氣。
“這人也太霸道了吧!剛吞下亞視才太久就想著要一統香江影視業,也不怕崩著牙。”
他本以為自己不去招惹華視,便萬事大吉,可沒有想到自己的讓步,卻等來華視的步步緊逼。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啦,我們還是想想以什么策略來應對這次危機吧!”
黃柏鳴帶著眼鏡還是顯得非常斯文,說話也十分冷靜。
被黃柏鳴這么一勸,石添長嘆一口氣。
心煩意亂,問道:“他們幾個怎么還沒有到?”
“一會就到啦。”
新一城自開張以來頭一次遇到這么大的危機,如今如何解決這件危機,這事可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做的了主。
必須要把新一城七人創作小組的成員集齊,大家一起來決定這件事。
新一城經營的模式,是不同與邵氏和嘉和,嚴格意義上說新一城就是幾個志同道合的人碰到了一起,摩擦出來的火花,這樣的團隊有著如火般的激情,但是不會長久。
很快新一城七人小組成員全部到齊,廢話不多說先來一段錄音。
“這駱濤也太自大了吧!”
“我看這是一個機會,駱先生說的正是現在香江影視業遇到的問題。”
“我說老徐,你哪頭的?這話要是從光頭的嘴里說出來我不意外,但從你嘴里說出來,華視是不是找過你了?”
嗨,這還沒哪里呢,這就內訌了。
這句話成功得罪了兩個人。
“曾小偉你說這話怎么意思?”
“……華視什么找過我?”
光頭瞬間和徐客成了一對,一起質問曾小偉。
面對他們兩位的咄咄逼人,曾小偉有點慌,他不過就是口嗨,當然也不排除另有陰謀。
“好啦,吵什么吵,我們現在是要說華視的事情。”
見石天發話,光頭和徐客對著曾小偉冷哼了一聲,坐回了各自的座位上。
石天見他們這樣,心里面已經明白,叫他們來也是白來,討論不出什么結果。
不過還是要走一下過程。
七人便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新一城該何去何從?他們又該何去何從?香江影視業又該何去何從?
“大哥,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冷峻中年漢子,隨意的說道:“駱先生說了以前怎么做,今后還怎么做,他和復興不會插手勇勝的事情,但有一點要記住,既然選擇做了生意,今后就不要搞江湖上的那一套。”
兩兄弟聽了大哥這么說,都露出了笑容,顯然對于這結果非常滿意。
見自家兄弟這么高興,項波咳嗽了一聲,道:“你們別高興這么早,大哥說一句你們不愛聽的話,你們要是真想發財,就不要只看著影視業。
有機會多關注一下房地產和別的。”
兩兄弟不明白大哥話里的意思,忙問道:“大哥,您這什么意思啊?不是說不會管我們發展嗎?”
項波看了看兩個兄弟,“咳,你們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今天晚會上駱先生的意思。”
“明白啊!不就是一統香江影視業嗎?”
“那么勇勝該怎么辦?”項波又反問道。
這回項鏘兄弟倆才明白他大哥說的意思。
小聲試探,“這是真正的一統。”
項波點了點頭,“早退,早好。”
“你們也不要想著搞事,現在香江 作為大哥的項波,還是清楚在自家兄弟的脾性,怕他搞不清形式,以免闖下大禍,不勉要提醒他們一下。
他自己就是因為復興的緣故才坐到了勇堂副堂主的座位上,太清楚復興這幾年在香江 項三兄弟都不是棒槌,一個比一個精明,這么一點便明白,這里面的厲害。
他們頭不鐵,不會產生出逆反心理,你越說厲害,我就想試一試。
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道有多深,他們僅憑聽和看就曉得厲害,不會傻傻的下水以身犯險。
“大哥放心,我們知道深淺。”
“還有復興跟港府的事,你們不要摻合進來,……他們對付不了駱先生和復興,但對付你們可不費力氣,別傻著沖上去做炮灰。”
三兄弟也不知道談了多久才散去。
香江深水灣某豪宅。
一對父子上下有序面對面的坐著。
老者在聽完錄音,很玩味的說了一句略微含有嘲諷的話,“這個大陸仔真是夠鬧騰的。”
年輕人是參加了今天的華視晚會,親身感受了駱濤演講的魅力,內心不怎么認同老者對駱濤的看法,但礙于倫理綱常,他沒有接老者的話繼續淡。
而是直接問,“父親,您看我們對此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老者閉目,含笑道:“不需要,等著看戲就是啦,我很想看看他用什么方法把香江的影視業一統。”
對于這個事,年輕人是不太看好,便說:“理想很好,這事要想做成恐怕很難行的通。”
“不,如果駱濤真想做這件事,八成還真能被他做到。”
“哦?”
年輕人不解老者怎么突然對復興,不,應該是對駱濤這么有信心。
“只能說他恰其時,逢其會,趕上了一個好時候。
當然也不能略過其人,他不是一般人,……以后要是在生意場上相遇,要么滅之,要么是友,千萬不要留下禍根。”
對于老者的教導,年輕非常認可,鄭重的點著頭,把這句話牢牢記在心里。
“達昶,明天你就去拜見駱先生,就說遠動集團想和復興就大馬影視城的事,再談一談。”
邱得根在聽完錄音之后,非常堅定的做了一項決定,那就是把遠動緊緊跟復興綁在一起。
但這個綁也講究一個技術。
作為執掌遠動多年的邱得根,他十分清楚遠動靠上復興,要怎么靠?
如果是在香江,他絕對不會跟復興有太多生意上的往來,誰不知道復興跟港府的關系太隱晦,在這件事上他不會去碰雷,他的頭實在沒霍大佬硬。
但在國外比如大馬,那就可以全方位合作了。
邱大昶略為一想便領悟到了父親的意圖。
這段時間在處理遠東銀行造假案這件事上,打擊了邱達昶,也鍛造了邱達昶。
現在不論想事,還是做事,都比之前要顯得穩重與全面。
“我明白,您老要是沒什么事,我扶您回屋歇著。”
邱得根點了點頭,沒拒絕兒子的孝順。
處理好遠動銀行造假案之后,他的身子骨也大不如從前,精力也自然下降許多。
聽了一個多小時的錄音,身體不累,耳朵也累了,是該休息一下。
“塔塔,你說今天駱先生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塔塔看著詢問他的哥哥張國容,她這個人想法很簡單,對今天華視晚會上駱濤的講話有感觸,但要她說出道道來,還是比較難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來來,先喝了這酒,再聊晚會的事,好不好。”
“是了,國容你也不要想那么多,這事都是那些大人物決定的,咱們就是一幫老齡化的弱勢群體,就不要想這些事情了。”
肥姐特別好爽直接拿晚會上駱濤的名言砸掛。
惹的大家一笑。
“說我老齡化這我承認,說我弱勢群體我可不承認。”張國容還十分嫵媚的反懟了肥姐一句。
他這個自嘲更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
越是大家想不到的包袱,越使的響。(普通喜劇演員,大師一個“逗你玩”幾十年不過時)
喝酒談心,這便是香江演藝界的沙龍,不,他們這應該就是喝洋酒唱唱歌的純happy。
“塔塔,最近你不是跟朱霖老師挺嫻熟的嗎?就沒有別的想法。”
“強仔,我跟朱霖老師只能算是認識,可沒有你說的關系那么嫻熟。
還有朱霖老師是不管這些事的,你們就不要想著走后門了。”
“真沒勁!”
“來,喝酒。”
他們在晚會結束之后就齊聚塔塔家里,就是想通過她,用朱霖這條線轉簽華視。
今天的晚會對他們的心境影響很大,特別是華視開出的待遇和其本身具備的實力。
這些都促使著他們向往著能跟簽約華視,但一想到那高昂的違約金,他們那顆躁動的心便涼了一半。
本以為能在塔塔這里重新獲得新的希望,萬萬沒有想到,那顆涼了一半的心,這下算是徹底涼了。
肥姐看了看他們,道:“怎么?你們就只知道找塔塔,是不是把肥姐給忘了。”
大家聽她這么說,便心心相通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