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論道,雙方都獲益匪淺,萬象從西昌這里得到新的企業管理經驗,西昌也從萬象窺得傳統,或者說特殊時代辦企業所必有的精氣神。
  中午兒,駱濤、朱霖夫婦在后海的西昌樓宴請了萬象魯蕭山等一行人。
  駱濤這也是出于對這位改革先鋒的尊重,佩服他能搏浪之后猶能全身而退。
  如此待客,魯蕭山等人怎么能看不出駱濤和西昌人的誠意。
  在此基礎上,這頓飯吃的那個賓客皆歡。
  第二日。
  他們又在侯明的陪同下考察了位于密云的西昌菜籃子。
  魯蕭山一路都在不吝夸獎,“自給自足好啊,回去我們也要搞一塊地,自己種點菜自己吃。”
  大家都以為他是說的玩笑話,就沒人把這席話當真,畢竟萬象做的是跟汽車有關的產業,這種菜就有點南轅北轍了。
  不過,大家都沒人出言說反話,皆附合著。
  他們一行人考察好西昌菜籃子就準備打道回府。
  駱濤自然要親自相送。
  “駱先生,如果有時間還請你一定要到我們那個小廠子,給我們指導一下工作。”這話說的特別謙虛,姿態也放的很低。
  駱濤忙著回道:“聽魯先生這話,我是不敢去貴廠的。”
  又笑著說:“萬象要是小廠,全中國就沒幾個像樣的工廠了。指導就算了,我們互相學習,互相幫助,共同為四化做出各自的貢獻,才是正理兒。”
  大家自然要跟著笑。
  魯蕭山緊握著駱濤,道:“我沒駱先生你這么會說,但是你的話說到我心里面去了,……”
  在如此場合,各自都不免要說幾句場面話,表明立場,堅定方向。
  他雖然是一家大廠的總經理,但掛的是國字號,如此身份就不可能有特殊待遇。
  禮送他們坐上回臨安的火車。
  魯蕭山望著遠去的京城及青山,他想了一路。
  回到公司就召集人開會。
  想起在西昌菜籃子考察時,看到的標語,便對身邊人說:“不光要吃的飽,還要吃的好。這話雖簡單易懂,但要做好這件事,千難萬難,……我是不如駱先生的。”
  身邊人捧了他一句:“老魯,你太過謙虛了,駱先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但在我看來你比他更有本事。
  看著西昌家大業大,多少讓人感覺都是小打小鬧,對四化沒多少推動作用。”
  魯蕭山聞言冷哼一聲,批評道:“老孫,你現在有點夜郎自大了。”
  這位叫老孫聽自己的老領導這么說自己,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老魯,這話重了點吧!”
  魯蕭山一點不給這位老下屬一點面子,還是非常耿直道:“一點都不過份。”
  起初跟著他創業的萬象元老,大多數沒什么學歷。
  雖然后來慢慢自行摸索出一套適合自己的管理手段,但看待一些問題上還是有所不及。
  “你們也只是看到了外面一層東西,……別的我不知道,單是菜籃子這一項就讓人折服。”
  “為什么?你給說說。”
  “他們和農科院合作,培育出不少好的蔬菜五谷品種,……聽說西昌得到了上面的支持,不久就會在全國各地大規模的發展菜籃子工程。”
  頓了頓。
  同行有人道:“這土地剛承包下去,這是又要收回?”
  這可是一個擾亂軍心的問題。
  “少胡說,你們不都去實地看了嗎?西昌是同農民進行二次承包,這事上面是認可的。
  你們想一下,我們一個鄉鎮企業才招多少人,千人,萬人。
  可人家西昌單是菜籃子這一項如今就已經為國家就地解決了近兩萬農民再就業。
  你們說這是小事嗎?”
  眾人搖頭。
  “所以我說不要夜郎自大,值得我們的企業太多了。”
  眾人稱是。
  “從今天起我們就要學習西昌好的管理制度,取其精華,去其槽粕。
  ……先從食堂開始進行光盤行動,一定要嚴格管制……這一點要是都做不好,我們就等著五年,十年后被時代淘汰吧。”
  魯蕭山此次到西昌考察后,也清晰的感受到了,駱濤去年在石加莊的講話,不是嚇唬人的。
  一個企業只要停下學習的腳步,它離消亡就不遠了。
  自此萬象內部進行了長達數月的大整頓跟學習。
  視線再次轉向京城。
  駱濤這邊剛送走了魯蕭山,第二天就又來了一位“王蕭山”,……
  這樣的接待工作持續了半個之久,因為全都是大型國字號的八掌舵人。
  開始駱濤還以為他們都是慕名而來,接待多了,也嗅出了味道來。
  駱濤明白一場國字號的變革,應該已經在悄悄進行了。
  這事自己清楚就得了,畢竟這事自己都沒資格參與,說明還是挺嚴密。
  不過,他們接連造訪西昌在明眼人的眼里這就不是平常事。
  各處的經濟報都爭先報道了此事。
  大家也都一口齊道:“我們也就同西昌進行一些業務上的交流,沒合作,沒別的……”
  什么事都是無風不起浪,記者也不是傻子,雖不知道具體事,但都知道應該是大變動。
  大家都感覺這事就是雞肋,深挖不到有價值的信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有的就直接放棄,有的就靠著豐富的想象,胡編一通。
  這胡編的里面,還真有幾個“能人”,還真被他們壓中了。
  這幾家來西昌考察的國字號工廠,都是上面點名要在今年進行股份制試點的企業。
  在正式明文沒下發之前,他們都帶隊提前來學習一下。
  西昌是國內唯一一家私營股份制公司,也是國內所有股份制公司的翹楚。
  再加上年前駱濤寫的那個現代化企業的小冊子,大家自然知道那個廟里的和尚會念經。
  有風必有浪,這一觀點一提出大家都來勁了。
  紛紛猜測上面這真的要向資資學習,我們要改“姓”。
  話題是越吵越熱,很快就分成了兩派,支持和反對。
  討論的文章天天飛,要是把全國討論此事的文章聚在一起,活埋一個人都綽綽有余。
  很快支持一派就占據了上風,這一時央媽們就站了出來,跟大家說:好了,你們都別打了,現在我宣讀上面的精神……
  此事就這么定型了,堅持馬路不動搖,改革的決心也不會放松。
  九月的下旬,兩地就開放探親問題發聲,首次打開了幾十年都不通的信號。
  這個大件事的背后,還一段傳奇故事。
  由于……就不細說了。
  沒了俗事相擾,駱濤也很快進入到了繁雜的《駱氏寶珍存目》這個大工程中去。
  十月初來,趕上小十月放假,一家人齊整整的出發前往香山,游山玩水。
  十月到十一月可是香山最佳的賞紅葉的季節。
  初次到香山的小丫頭特別皮,像只小皮猴,這兒瞅瞅,那兒看看,對什么都十分敢興趣。
  這丫頭和她媽一樣,不但愛臭美,還愛自戀。
  拍個照片,還講究什么角度,入景物。
  “爸爸,快,我要在這拍。……”
  “你離遠點,拍出來好看。”
  就這一個上午,駱濤就被她們娘倆惹毛了。
  以前再怎么喜歡,也有飛道揚鑣的一天。
  伴隨著相機特有的“咔嚓”一聲。
  完成了任務,駱濤就把相機遞給了朱霖,小聲嘀咕著,“女人就是麻煩,拍個照還那么多要求,我們拍照都是往那一怵,得了。”
  聲音雖小,但還是傳到了朱霖的耳朵里,“我們女人那是活的精致,不是麻煩,不像你們男的活的糙,粗枝大葉。”
  駱濤陰陽怪氣道:“是的,你們是活的精致,那也不能勞累男人吧。
  這就是典型的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兩個人就這么在后面小聲的爭吵了起來,小丫頭也不勸,就在一旁看戲。
  好像和她無關。
  這兩年兩口子那是經常拌嘴,今年尤其更盛。
  好在兩個人都非常克制,吵過之后睡一覺,第二天就跟沒事人一樣。
  待兩人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也說不清這是怎么了。
  興許這就是傳說之中的七年之癢。
  老家帶著小十月他們都在前面,久不見駱濤三人趕上,回頭遠遠見夫妻倆面對面聊天。
  “你們聊什么呢?還不快點,這才爬一半路程,別沒下山天黑了。”
  “哎,這就來。”駱濤挾著小丫頭就跟了上去。
  朱霖在背后嘀咕道:“一點沒情趣,就不知道說幾句好聽的。”
  走著,手很不規矩就順勢從山道一旁折了一小節灌木的鮮嫩的枝條。
  剛吵過架,心里的氣不可能那么快就散了,走走停停,借著這三山的美景,把那份煩心釋放出去。
  看到美景,就把那節鮮嫩的灌木枝條扔了。
  舉起相機就是連拍。
  眼望家人走遠,才專心趕路。
  十月一的香山行,去掉那點小插曲,總體上還是不錯的。
  夜里仍然是你儂我儂,坦誠相見。
  “我說老郝你看準了嗎?那人拿的是《戲嬰圖》。”
  《戲嬰圖》唐代畫家周昉的作品。
  畫的是五個女子與七個幼孩嬉戲、為幼孩洗浴、穿衣的生活場景。
  駱濤接到郝近明的電話就立馬到了他指定的一處會客廳。
  見面還沒坐下就特別激動的向他詢問。
  “駱爺,我敢給您打包票,那畫絕對是《戲嬰圖》,至于是不是唐代的我就不敢說了,不過看著有年頭。”郝近明忙著給駱濤斟茶,并解釋著。
  自從兩人認識,他可沒少從駱濤那里掙著錢,反過來駱濤也沒少從他這兒淘著寶貝。
  這就是周瑜打黃蓋,兩廂情愿。
  “哦,哪的主兒?”
  在電話里駱濤也沒細問,就自己騎車急沖沖來了。
  “冀省的,不是圈里人,聽口氣挺著急出手的。”
  郝近明這人很有趣,別人做中間人都挺讓人煩,他就跟別人不一樣,讓人感覺稀罕。
  不說遠的,就他剛說的這句話,簡單明了,還有畫龍點睛之筆。
  已經給駱濤透出了風,對方著急出手。
  當然,他能讓雙方都稀罕,他肯定也給對方透出一點駱濤的信息,比如駱濤不缺錢。
  看,這人多壞。
  行里有規矩,只要買賣有了中間人,這買家和賣家就不能繞過中間人,要是私下里進行交易,那就是壞規矩。
  規矩是這么說,但規矩那也不是人定的嗎?
  “哦,那人什么時候到?”
  “應該快了,先一步就跟他去了電話,住的可能有點遠,耽誤了吧!”
  在賣主兒沒來之前,兩人就喝茶扯著閑篇。
  不多時,那人就來了。
  穿著都很得體,不是鄉下人,看膚色倒有點福相,白嫩白嫩的。
  初次見面自然要寒暄幾句。
  “龔先生不知道,畫帶來了嗎?”
  駱濤思畫心切,哪里有閑時間跟他虛偽。
  這人倒也是個識貨的人,見到駱濤就知道了其的大名,連拍了好幾馬屁。
  從背的長黑色布包著,掏出已經發黃的古畫。
  看到那層裝裱,駱濤的心里就對畫作有一個初步的判斷,就算不是原作,那也差不了哪到去。
  駱濤也有些許的定力,在龔先生忙活的時候,趕緊從口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手套。
  龔先生見之,嘴巴猶甜,“駱先生就是跟我們不一樣,大家風范,愛畫之人……”
  “我也是附會風雅,哪里是什么大家風范。”此時他的心都在那畫上,那有心思跟他打哈哈,看在畫的面上,便敷衍了一句。
  他笑著對駱濤說:“駱先生,我看這畫還是由您來打開吧。”
  這個提議是不合規矩的,駱濤遲疑了一下。
  “龔先生這不合規矩,這畫是您的,我看還是由您來打開最好。”郝近明提醒了他一句。
  “哦,那好。”他遲愣了一下,聽說不合規矩,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規矩。
  他也不過就是想賣個好兒給駱濤,沒成想還不合規矩了。
  ……古樸的畫卷慢慢隨著他那雙白嫩白嫩的胖手緩緩被展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讓駱濤大吃一驚。
  預知后事,且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