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閨女的周歲宴,駱濤便又能騰出一陣子清閑時光。
第二天。
京城的天兒可以說是萬里無云,陽光明媚,一點不像處暑的季節。
倒更像是入秋后寒露的時節。
適合一切外出游玩的活動。
剛剛從后海遛彎回來的駱濤,坐在院中,抬頭看著還有一段時間就要成熟的葡萄。
盯著一串帶著白霜,在陽光下顯得特別晶瑩剔透,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忍住。
摘了一顆,直接放進嘴巴里,“嘖!不錯,特甜的。”
現在的食物大部分都可以直接食用,因為大部分食材都是天然無公害。
現在莊稼地施肥還是以農家肥為主,能用上化肥種地的,絕對是種糧大戶。
現在全國上下也都還在講究,“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吃什么呢?”
“哦。
爸早。
您今兒這么早干嘛去?
不吃飯了?”
他平常去書齋都是九點鐘,還是在家吃過飯,今兒怎么出去這么早。
而且老頭兒今兒打扮出奇的利落,藍色的呢子褲,白襯衫,還戴上了老花鏡。
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茍。
駱濤也是出于好奇,他打扮這么光鮮亮麗,很不合常理,這里面絕對有故事。
“怎么,我出去還要給你報備一下。
邊去,我趕時間。”
臨走還不忘指著那即將成熟的葡萄,警告駱濤一句:“還有,你少吃點,你媽還留著釀酒吶。”
說著就急慌急忙,快步從駱濤身邊走過,到門房取車然后推車快步出去。
他剛離開,蘇桂蘭就從北房出來了。
往影壁處望了一眼,目光再轉到駱濤身上,很不耐煩,“熟了嗎?”
駱濤知道她是在生駱少逸的氣,弱弱的道:“還成。”
目光游離了一會兒,又道:“媽,爸這是干什么去,今兒收拾的這么利索?”
就聽她鼻子出氣,“哼!還能干嘛去?見他那幾十年都沒見面的老同學。”
這話說的駱濤一頭霧水,聽老娘這口氣,應該是女的,想想自己這大智若愚的爹還有女同學嗎?
他的那幫同學,都是西城這片的,自己差不多也都認識。
再想想那個年代能有幾個女孩上學的。
這么多年來,除了新街口那位白姨跟自己家來往多點,其他阿姨也都沒有怎么見過。
父親駱少逸抗戰結束就畢業繼承家族產業了,有女同學也忘的差不多了。
駱濤就以為老爹駱少逸就是單純的見一下老同學,“媽,這是好事啊!我爸跟他老同學多走動走動,當初要不是高叔,咱也撈不到舊貨站的班不是,我看挺好的。”
她惡狠狠對駱濤說道:“好個屁!”
抻了一下衣服,就進屋了。
隨著她這一嗓子,把全家人都給驚動了。
駱濤就呆呆地望著她進屋的背影,小聲嘀咕:“今兒自己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歷,一大清早就被罵了兩頓,我怎么了。”
朱霖牽著剛會扎跟的小丫頭,問駱濤,“媽,這怎么了?一大清早就這么大火。”
“不知道啊,說是爸去看老同學。”
看了一下北房沒動靜,悄悄走到朱霖身邊,貼著她耳朵邊,說:“好像是女同學。”
她露出驚異的表情,轉而又一副了然,小聲微微說:“怪不得呢。”
駱濤心道:“女人,果然都是一路人。
吃醋也是血脈流淌的。”
父母之間的事,還是少摻和的好。
駱濤就轉移了話題,“小十月起了嗎?”
她也反應過來的,自己做為小輩是不適合談論長輩。
“早就起了,何姐,帶著他出去買早餐呢。”
對于小十月的教育,不光要教他讀書認字,更要教育他一定要勤奮,一定要從小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起點高,不代表就能走到終點。
要是能好好利用這么好的人生起點,那他將來一定能獨立成材。
知道小十月沒賴床,駱濤就把目光放在了女兒的心上。
從朱霖手里搶過來女兒,抱著她,說:“爸爸給你摘葡萄吃,好不好?”
她笑的很燦爛,“好。”
父女倆在葡萄架下摘摘撿撿,專挑熟透的吃。
家庭種植的葡萄一般一串葡萄的成熟期,都是參差不齊。
因為沒有專業打理,不能做到一串葡萄在一個時間段達到九成熟。
早熟的葡萄,如果沒有東西罩著,大多數進了鳥肚子。
現在也沒有那什么包裝袋,駱家這葡萄,也都是任由其成熟。
三人就這么吃了一會兒,朱霖拉了一下駱濤的衣襟,“媽,沒事吧?”
“沒事,咱媽那是女中豪杰,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她心里明白著呢。
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整天掛著醋壇子出門。”
駱濤話音剛落,腰間就轉來快感,臉色猙獰。
小丫頭不知所以,以為駱濤在給她表演變臉,還開心地笑,“爸爸。”
沒一會兒。
何姐就帶著小十月買早餐回來了。
“早,駱先生,朱老師。”
夫妻倆見狀,也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早,何姐。”
朱霖幫忙拿早餐。
駱濤抱著放下小丫頭,鼓勵她:“去媽媽哪兒,有好吃的。”
她顫巍巍地站在地上,看了駱濤,想知道為什么?
駱濤看到后面慢騰騰,吃著肉包子的小十月,對他說道:“就你嘴快,別吃了,帶妹妹過去。”
小十月聽到駱濤的話,也不急,小嘴砸吧砸吧,咀嚼嘴里的美味。
咽下去,小胖手左右開弓擦了一下小嘴。
不理會駱濤,拉著妹妹的小手,“妹妹看,這是包子,可好吃了,香不香?”
他拿著他自己沒吃完的包子,放在小丫頭鼻子前給她聞聞味。
小丫頭嗅了幾下鼻子,搖搖頭。
小十月小眼塌趴了下來,知道自己和妹妹有了代溝。
只好拉著她去廚房找媽媽。
簡單的早餐,除了駱少逸之外,大家吃的到非常開心。
飯后,一家人又是各自忙活著各自的生活。
駱濤在書房看書練字,朱霖則看管小十月學習,至于老娘蘇桂蘭跟何姐,她們則是領著小丫頭,在東院的游廊下,做著女紅。
為家里兩個小家伙做入冬穿的棉鞋。
久坐,駱濤伸了一下懶腰,活動活動。
看了一下手表,好家伙,這時間轉的可夠快的,不知不覺都十點了。
老爹還沒有回來,自己也要出去應酬。
簡單收拾了一下,來到東院。
“媽,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在家吃了。”
戴著老化鏡納鞋的她,迷惑看著駱濤,“干什么?”
“昨兒不是馬衛都帶了兩個朋友來嗎?……他說今兒請客,讓我去捧捧場。”
她一臉的不信,“衛都那小子,摳摳搜搜一點不局氣,他能請你吃飯?”
駱濤絕對講哥們義氣,這會肯定要給老馬說些好話,擰轉一下他在自家老太太心里雞賊的印象。
“媽,人都會改變的。現在衛都這小子開竅了,特局氣,……這咱不得給他個機會,表現表現。”
“得兒,你麻溜滴的,記住別喝酒。”她扶了扶老花鏡,又低頭做鞋。
小丫頭自己扶著游廊下的圈椅,練習如何走穩路。
駱濤也沒有跟她打招呼,怕她知道了,會纏著駱濤不讓走。
也沒有和媳婦說,就推車往西外大街北展中心去。
進店就有人迎上來,熱情招呼。
“駱爺,您可都半年沒來老莫了,怎么,隔壁的比我們這好吃是不是?”
好吃不敢說,主要去那邊吃飯不要錢。
駱濤見他這么說話,也不氣笑著回道:“嚯,陳經理,這日子沒見,怎么您去西山了。”
他說那番話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一下駱濤要常來他家吃飯去。
他也聽懂駱濤話里的意思。“咳,瞧您說得,那沒影的事。這不是想您嗎?”
“想我,您多看看報。”
嗨,這碧又讓他給裝上了。
他作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完全知道駱濤要去哪里吃飯,邊走邊說:“駱爺,您的大名在這京城還有誰不知道。
來我們吃飯的南方客人,都知道了。”
“咳,是嗎?”
“我拿這話騙您有意思嗎。馬先生他們就在那桌,我就不送您過去了。”
駱濤順著陳經理指的地放看過去,就看見了他們。
微笑著點頭,“您先忙著,過會兒,一定要來喝杯酒。”
他非常開心,又跟駱濤搭上了線。“一定,一定,駱爺您請。”
這老莫半年沒來,還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老莫。
餐廳的裝飾上處處透露著華麗高貴和濃濃的異域風情。
從旋轉門進去,踏臺階而上,進入到一個宮殿般的世界:高達七米的屋頂,華麗鍍金的大吊燈,四個青銅大柱子如主心骨一樣立于中央,在那些精致的雕飾上,隱約流露著布爾喬維亞式的品味。
整個餐廳,既華麗貴氣,又古樸莊重。
和馬克西姆餐廳比,各有千秋,沒有什么誰高誰低一說。
喜歡哪家就去哪家,駱濤是因為去馬克西姆餐廳可以吃霸王餐,才對那里流連忘返。
他們見駱濤走來,都站起來迎了駱濤幾步。
“駱爺,您來的夠早啊,一點不像你平時的作風。”
駱濤現在才發現這老馬不光雞賊,他嘴還露風。
當然他說的也沒錯,和他吃飯,一般駱濤都會壓著點到,絕對不會提前幾十分鐘。
今兒約的時間是十一點鐘,現在離約定時間還有二十來分鐘。
這壓著點到,也是因為熟悉,朋友之間也不會太在意這一點。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駱濤和老馬去吃飯,十次吃飯有八次是駱濤買單,就憑這一點駱濤就有理由可以不用早到。
等待人的日子,可是最難熬的。
“你這嘴啊就胡沁,你怎么不說咱倆吃飯都是我買單。”
幾個人笑出了聲,弄的老馬一臉囧相。
“提這事干嘛。”
轉過身說:“來,跟介紹一下,這哥們叫海言,現在是新華公司管理處的大處長,跟我們還是同行。”
駱濤很是認真打量了一下,這位方臉瘦瘦地,戴著小眼鏡的男人。
這就是有著龍陽公子之稱的,大作家海言。
“您好,久聞大名,《便衣警察》寫的很好。”
海言,姓侶,土生土長的京城大院子弟,英雄的后代,學歷不是很高,經歷也很豐富。
當兵入伍,后轉業做警察,現在又是從商,不愧出身大院。
算起來他比駱濤還年長兩歲,和老馬同庚。
今年剛創作出他的處女作剛才說道的《便衣警察》。
出道就封神的文壇新秀,《便衣警察》可是拿了首屆矛盾文學獎的一等獎。
今年他們京城電視劇制作中心應該還沒籌備拍攝《便衣警察》,這可是一部紅遍大江南北的電視連續劇。
整整拍了十二集,千萬別小看這十二集,在八十年代絕對是大制作。
還記得那歌嗎?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
風霜雪雨博激流,
歷盡苦難癡心不改,
少年壯志不言愁。”
劉煥的成名作,這歌一出,跟當年《牧羊曲》一樣一樣,大街小巷人人都能有調沒調哼唱兩句。
還有就是,這歌詞是出自《便衣警察》的導演,林汝為女士之手。
這位跟《西游記》的楊導演,都是有兩大把刷子的人,真太有才了。
更厲害的是《少年壯志不言愁》和《女兒情》這兩首歌,還能傳唱了二三十年。
他見到駱濤,很是激動,特別是他從老馬哪里得知駱濤就是“漁夫”。
他這人不像王碩自身帶著痞氣和傲氣。
“駱先生,我才是久仰您的大名,幸會幸會。”
說話略有上下不連貫。
見到自己偶像可以理解,駱濤這么自信地想著。
駱濤和他又聊了幾句。
這時一直都沒有插上說話的鄭小龍笑著道:“兩位,咱們還是坐下聊吧!”
“對,對,咱們坐下,好好聊天。”駱濤也不想海言一直握著自己的手。
連忙借著鄭小龍的話,抽身逃出魔爪。
他也醒悟自己剛剛有點失態,也沒有說話,面露歉意。
幾人分別落坐,今兒就老馬和鄭小龍帶著海言過來。
駱濤也知道,這接下來要聊什么事?
但想想好像自己又是多想了,京城電視制作中心好像也不缺錢,拍攝《便衣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