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桂蘭和駱少逸他們一上班,駱濤一個人也沒事干,就拿出了那天收的卷筒。
卷筒雕著淺淺的竹畫,旁邊還一首詠濮仲謙雕竹畫筒。
從來沒有聽過這人是誰?也翻了不少家里的藏書,沒有一處有介紹這人。
看來得找個明白人問問,想了好久,才想起一個可以說界的泰斗——張伯駒先先。
如果沒有記錯怹現在還在世,而且就住在后海南沿,上次想起怹時,就隔著后海,暗恨自己應該早點去拜訪一下。
如果你了解這老爺子,你不得不佩服,世襄老都算是學生,就怹捐故宮的東西哪一件不是國寶。
當初怹把捐給故宮時,文化部還獎勵了二十萬。
嘿!這老爺子接下來做的事,你猜怎么著?
怹一分愣沒要就收了一個獎狀,瞧瞧這德行,這人生觀,這格局,不服是不行。
民國的翩翩公子,大家,唱的京劇也好,主要是人品和性格,真的沒話說了。
傳奇的人物,不需要多說,自個兒查去,駱濤忙著備禮去怹家拜訪討教。
也不知道老爺子喜歡吃什么,外國的東西現在還吃嗎?好難。
駱濤也不多想了,騎著車就奔西單,看什么好就都買點。
京八件,茅臺酒,又買了些蘇式點心,潘素先生是平江人,應該喜歡吃。
大大小小,多多少少,買了不少,也不知道怎么樣,回到家包上畫筒,又帶上另一大家的筆筒,希望怹們能喜歡。
東西能帶上,好家伙真不少,仗著禮多人不怪,這個憨憨就奔后海南沿。
一會的功夫就到了,又找了好幾個人打聽到,住在二十六號。
“啪,啪啪”
“誰啊?”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請問這是張先生家嗎?”
一會兒,就有人把門打開了,看來應該是潘先生,有六十多歲的樣子。
“不知道您是?”潘先生問到 駱濤早就找好了借口,他祖父駱敬還真跟張先生有過交集,張先生曾經很喜歡駱家的文征明的蘭亭序,就想過買下來,不過被祖父駱敬拒絕了,理由就是沒有。
駱濤今天來,當然也不會把那副字帶來,不然就真得成了不孝子,就算張先生不會,自己祖上之物也不能輕宜示人。
所以除那古籍之外,其它東西都被駱濤放在了臥室。
“我是張先生故人駱敬之后,不知您老是不是潘先生”駱濤小心應對,真怕哪點不合規矩被人拒之門外。
“您家是不是開蘭亭書齋的那個駱家?”潘先生看來她也有點印象,這可真是太好了,真的感謝祖宗的遺澤。
“我就是,就是,今兒有點冒昧來拜訪您和張先生,是有事請教”
“那您快進來吧!”
“好,好,您老等一下”就見駱濤走向停在門旁的自行車,開始拿東西。
潘先生在開門時看見駱濤,就納悶這個人拜訪也沒提個禮物來。
出了門瞧了一眼,好家伙,還真不客氣這么多,小小的車上掛滿了。
駱濤先背好畫卷和筆筒,幸好把袴包背來了,不然夠腳忙手腳。
“你說你這孩子來就來唄,拿這么多東西干嘛”潘先生有點吃驚了,第一次見這么送禮得。
“潘先生您老讓一下,我進去”
駱濤胳膊上掛滿了東西,不好走道。
“來我幫你拿幾樣”
“不,不,潘先生您老領個路就行”
潘先生見此便作罷,便領進了正堂。
就看見瘦高的老爺子坐著喝茶呢?東西放好,便過來拜見了張先生。
“張先生您好,今兒冒昧來訪,希望您老不要介懷”
“沒事,我年齡大了,又有什么可以介懷的,聽說你是駱敬的孫子”
先生說話真的平和透著灑脫。
“勞您還記得,我就是”
“您祖父還好吧!”
駱濤聽到這話,神色有點暗淡。
“他七六年就病重謝世了”
“哦,這人啊!怎么說走就走了啊!我也差不多了”
駱濤聽怹說這話,忙說道:“先生身子骨這么硬朗,怎么說這么喪氣的話,您老長百歲還百歲”駱濤說著,還呸呸呸了幾聲。
就聽張先生說:“您跟你祖父一點不一樣”
駱濤就插科打諢的道:“這都是祖父教導的好,一家人都是一個腔調說話,時間長了這也會成了雜音”
“哈哈,您這個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趣啊”怹轉過頭問駱濤。
“不是今兒來有事嗎?是什么事?”
駱濤趕緊把東西拿了出來,“張先生您老給看看這畫筒”
張先生接了過去,就借著門外邊的光,仔細看了看。
“這詩是乾隆題的,詩名中提到的人嘛?”張先生語氣一轉問駱濤。
“您知道明代張岱嗎?”
駱濤想了一會,好像記得,不敢肯定的問:“是不是陶庵夢憶的作者?”
“嗬,您知道這書,怎么就不知道濮仲謙呢?”
駱濤想不通,怎么兩個人有交集嗎?自己看書怎么沒發現,便帶著詢問的眼神。
張先生對著潘先生笑著:“這小子讀書定是個大滑頭”
駱濤撓撓頭,很不好意思被人揭了老底,暗想您怎么知道的,我自己有時候都不怎么認為了。
潘先生看駱濤如此作態,便笑著解釋,原來陶庵夢憶中就有一篇介紹了濮仲謙,書目名為濮仲謙雕刻。
駱濤聽到此,真的羞愧讀書不求甚解,好像只適合天才,又一次高估了自己。
張先生看著畫筒說:“這東西不錯,乾隆都把玩過的好東西”
又問駱濤:“這里面裝的什么”
人品就是這么贊,東西就在怹手里,怹也沒有私自打開看,先詢問了駱濤能不能看。
“是一副八大山人的墨荷圖,也不知道真假,還請您掌掌眼”
也不知道張先生是不是每天都這么高興,笑著說:“那好,那好”
打開畫筒取出畫,兩位先生仔細的看。
張先生沒說話,就聽潘先生自顧的說著行話,傳說中的黑話。
哈哈,聽不到就聽不懂,還說人家說的是黑話,要點臉。
“您這畫是真作,值得”
“是嗎?太感謝您老給指點”
又聊了一會這畫作,就叫駱濤收起來好好保管。
怹借機問了一件事,一件陳年舊事。
“不知道您家那幅文征明的行草書蘭亭序還在嗎?”
怹問的很小心,真怕在時代的洪流中毀了,怹經歷過所以很怕它也走了一場。
都知道文征明四度書寫蘭亭序,其它三副都有交代,唯有另一幅來歷不清楚,大多數人都認為不是其作。
那真的在哪里呢?當然是在他們駱家,這副字也不知道傳了幾代人,民國初年就有不少人想著要奪走。
太爺爺駱豐也是個能人,不知道哪找了一副清初時期沒有落款仿文征明蘭亭序的作品,其作品真的很神似,就是沒頭沒尾。
還就這么躲過了一劫,后來駱家就收了不少仿品,以備不時之需,駱家都是謹小慎微的人啊!
抗戰后不知道怎么就被張先生知道了,真品還在駱家著,就找上了門。
駱敬當然是否認駱家還留有真作,張先生不死心又去了幾次,還是那句話:早被人買走了,駱家沒有。
張先生是不信,但也沒有辦法,因為圈里人都知道被某某“買”走了,從此就不再去問了。
怹沒有想到時隔那么多年,駱家后人竟然來拜訪,真的是高興。
“還在,完好無損”
怹聽駱濤說到沒事,是真的高興。
中午還留了駱濤吃一頓便飯,臨走時駱濤又把那“之羽”的筆筒送與兩位先生,他們推辭說太貴重了。
萬言千語的勸才留下,他們又各自送了字畫各一幅當作回禮,駱濤真沒到還有這好事,拿著吧,不拿老先生該生氣了。
張先生還說有時間,怹登門拜訪,主要是看怹想念了幾十年的蘭亭序。
兩人把駱濤送至院門外,又說了幾句,駱濤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