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蘇乙以為第二天就這么過去了,結果快下班的時候,吳志國和王田香兩人還吵了一架。
據說是為了抓一條軍統鋤奸隊的大魚,王田香的特務處和吳志國的剿匪大隊搶功,結果魚塘里的魚給跑了。
這事兒甚至驚動了武田,他從憲兵隊直接趕了過來,把吳志國和王田香各自臭罵了一頓。
一人打了一棒子,接下來武田又掏出了一捧棗兒——他請司令部所有頭頭腦腦吃飯,算是慶祝皖南的事情。
為了慶祝華國人自相殘殺,所以請一群華國人吃飯,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情了。
不過武田開口請客,沒人敢不給他面子。
武田選在了拱宸橋日租界里的八仙樓,吃中餐。
菜是正宗的本幫菜,東坡肉豆沙包、老鴨煲、三鮮魚丸、蝦爆鱔背、嗆腰花,宋嫂魚羹、叫化雞……
酒是八仙樓自釀的黃酒,口味頗為醇和鮮爽。
其實蘇乙本來是不樂意來的,因為他還想著去廣德樓聽戲,聽完戲晚上回去接著練戲、練字。
可武田這場客一請,起碼浪費他四五個小時時間。
酒桌上,大家推杯問盞,氣氛倒也算熱絡。
蘇乙雖覺得無聊,卻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
因為他很清楚,在同一個酒桌上,他在觀察著別人,別人又何嘗不是在觀察著他?
也許他下意識的一個動作,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就會露出破綻,從而暴露出自己的身份,那就被動了。
他無時無刻不提醒自己,自己是白小年,不是蘇乙。
他說任何話,做任何動作,甚至是吃什么口味的菜,怎么喝水,都要先想想如果是白小年,白小年會怎樣?
而在這同時,他還不忘觀察別人的情況。
結果,他還真有重大發現!
他發現武田似乎挺喜歡吃叫花雞和嗆腰花,特意多吃了一些,老鴨煲的湯他也喝了兩碗。
吃得油膩的東西多了,他特意要來一杯白開水漱口解膩,吹著熱氣不一會兒就把一大杯水喝了個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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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些細節,蘇乙心砰砰直跳!
在現實世界中,蘇乙還在大學的時候,接觸過一個哲彭留學生,在他那里了解了哲彭人的一些飲食習慣。
比如,他知道哲彭人很少吃有香味的菜。
國人吃飯講究色香味俱全,到哲彭人那里,可能就是色形味俱全,相比起香味,他們更注重菜品的外形。
國人做菜常用的五香八角等調料,哲彭人里能接受的其實不多。
據說大多數哲彭人連香油的味道都很討厭。
又比如,哲彭人不愛喝油膩的湯,尤其是油花子飄了一層的湯。
國人常喝的雞湯,鴨湯、排骨湯,哲彭人有很大可能把里面的材料吃了,把湯剩下。
他們會喝的湯只有味增湯,以及看不到一絲油星的素湯。
而且絕大多數哲彭人不愛喝熱白開水。
武田的飲食習慣,根本不像是一個哲彭人,反而更像是一個華國人!
當然,并不排除武田因為在華國生活的時間長了,所以飲食習俗受到影響而改變的情況。
可改變得這么徹底,這種概率有多大呢?
所以,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武田極有可能是個演員!
蘇乙不動聲色觀察著,卻沒有再進一步發現其他的破綻。
至于其他人,則大都表現得很正常。
武田似乎對李寧玉有點意思,多灌了她幾杯酒。
顧曉夢似乎有點不喜歡武田,在刻意疏遠著武田。
難道是因為碰見武田招技飄昌?
散場后,大家先是一起送走了武田,然后顧曉夢帶著李寧玉找上了蘇乙。
這時候蘇乙正看著不遠處,一個穿軍裝的人趴在車窗前正跟劉德權說著什么,劉德權一臉苦相。
“小白,給你個做護花使者的機會要不要?”顧曉夢走過來笑嘻嘻地道。
蘇乙故意翻了個白眼,道:“還護花使者,就直說讓我送你們回家唄!”
“看來有些人不太愿意。”李寧玉故意道,“曉夢,你這面子也不大啊。”
她這一開玩笑,蘇乙卻有些詫異。
李寧玉可從來沒跟白小年開過玩笑,因為她一直都看不起白小年的。
今天這是怎么了?
不過蘇乙立刻笑道:“哪里是不愿意?只是早知道李科長要坐我的車,我應該把車擦得干干凈凈的才對嘛。”
李寧玉笑著指指蘇乙:“這是罵我呢?”
“喲!我哪兒敢呀!”蘇乙掩唇輕笑。
這時候劉德權剛好把車開過來,停在了三人面前。蘇乙拉開車門,很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動作:“兩位女士,請。”
“這還差不多。”顧曉夢笑嘻嘻拍拍蘇乙的肩膀,攙著李寧玉上了車。
她們兩個自然是坐在后排,蘇乙則坐在了副駕上。
“開車,先送顧小姐。”蘇乙對劉德權吩咐道。
“是!”
汽車發動,大家似乎都有些累了,沒人說話,都看著窗外。
蘇乙有心想問問李寧玉,不是早上還肚子疼嗎?怎么晚上還喝這么多酒?
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顧曉夢家境殷實,她的父親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富豪,而且和汪關系匪淺,她家住著的地方叫“顧公館”,有多氣派,可想而知了。
蘇乙本來打算等顧曉夢下車后,和李寧玉說說話。但車停到了顧公館門口,顧曉夢非纏著李寧玉今晚陪她一起睡,李寧玉拗不過,只好依她,兩人一起下了車。
“多謝啊,護花使者!”顧曉夢笑嘻嘻向蘇乙道謝。
目送兩人進了門后,蘇乙轉過頭,讓劉德權開車。
“之前在八仙樓門口,我看見你在跟人爭什么?怎么回事?”他閉著眼睛,突然開口問道。
“您看見啦?”劉德權一愣,略一猶豫,他便嘆了口氣道:“是特務處行動隊的隊長張立,他問我借錢,可是上次借的錢,他還沒還我呢。我不愿意借,又不好意思……”
張立……
蘇乙的腦子里立刻浮現出一張面孔,對上了這個人名。
“張立……他堂堂行動隊隊長,還問你借錢?”蘇乙故意用不經意般的語氣問道,“怎么他很缺錢嗎?”
“他這人,好賭……”劉德權道。
“怪不得。”蘇乙嘖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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