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艷陽天,庭中的連翹樹最得春意,滿枝金黃,花香四溢。
紅墻綠瓦之下,是亭榭錯落,巖石玲瓏。清脆鳥鳴時時響起,更添得愜意,一個宮裝少女正手握掃帚認認真真打掃著庭院。
身姿曲線優美削瘦,腰身纖細不盈一握,隨著她的走動,那耳邊墜著的碧玉耳飾輕搖晃動,更襯得那微微露出的半截粉頸雪白如玉。
“茶茶,據說皇后娘娘親自為殿下重新擇選了位大宮女呢。”傾夏澆花的空隙,小聲說道:“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她是皇后身邊的人,除了李公公,比咱們這兒任何宮人都要金貴。”
那認真掃地的少女動作微頓,一雙杏眸微抬:“那位可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兒?”
傾夏有些驚訝:“你也知曉?”
“那女子的確是皇后身邊的紅人,似乎叫...妙玉。”
傾夏這話一說完,就瞧見那楚楚可人的少女眼睫輕顫幾分便垂了下去,一副憂心的模樣。
以為她是擔心新來的這位不好相處。
于是出口安慰道:“你也不必憂心。若是那位非要為難,左右不還有李公公在?我們與他都在一起相處那么多年了,左右都會向著我們些。”
“謝謝傾夏姐,我無事的。”楚茶笑道。
傾夏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便好。”
“傾夏姐,前兒院門還沒掃,我先去了。”言罷,那少女便悠然轉身,面上的笑意陡然消失,面無表情地看著那紅墻,一邊掃一邊在心底罵罵咧咧。
尼瑪。
自從九年前那一夜過后,她再去偷飯就再也沒瞧見過沈逐了。
那少年似乎被她的毛遂自薦嚇到了?
所以盡量都躲著她,除了日常在東宮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問安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交流了。
可惡啊。
這一拖,就拖到了劇情來。
就算不想給她升成大宮女,那看在她九年來勞心勞力地工作,也應當來個二等宮女當當吧?
楚茶有些郁結。
最讓她苦惱的還是這個位面的原劇情。
應當算是個虐戀情深的故事,總而言之就是我愛你,你卻愛上了我的敵人的故事。
沈逐漸漸成長起來后,就將東宮肅清。
別說其他宮里的人了,就連皇后的人都被安排走了。
但是皇后野心十分的大。
妄想日后沈逐登臨帝位依舊能夠掌控他。
所以就將身邊長得最嬌俏的妙玉派去照顧沈逐的日常起居,希望沈逐將妙玉收進后院里,這樣就可以重新擁有眼線了。
但卻不想,這是一出諜中諜。
那妙玉其實是長秋殿那位貴妃娘娘的人。
自小就被培養出來,五歲送進宮里蟄伏至今,就是為了在最后關頭發揮作用,為他的兒子寧王沈寄爭得儲君。
卻不想 妙玉慢慢喜歡上了沈逐,并且打算幫助沈逐登臨帝位,扳倒皇后和沈寄。
所以一邊傳遞虛假消息給沈寄。
一邊想辦法勾搭沈逐,希望與對方共赴巫山、成為侍妾。等沈逐登上帝位之后,再慢慢從昭儀做起,一步步坐穩后宮之主的位置。
但是沈寄這個氣運之子對妙玉愛得那叫一個深!
一邊撕心裂肺地想要得到妙玉的愛;一邊為其瘋魔,想要將沈逐這個情敵拉下馬、讓他永無翻身之地。
而大反派沈逐從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妙玉。
甚至因為對方是皇后派來的人而左右忌憚,但是由于劇情需要,大反派還是跟妙玉有過許多單獨交流的場景,從而給妙玉提供了許多勾引他的機會。
楚茶氣得牙癢癢。
但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劇情到來,眼見著那位長相端莊的妙人兒從皇后的臨華宮搬到東宮,她和小反派的交流還是零。
甚至因著對方近些時日忙碌,她早起掃地都碰不著他的面兒。
妙玉不愧是自小被培養進宮的,拉攏人的手段了得。
按理說她一來就是大宮女,理應有無數的特權,又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兒,完全不需要對任何人討好。
但她不一般。
說是自己剛來,日后與諸位共事,是需要互相幫助的。
所以給東宮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帶了件禮物,宮女便是一些玉簪首飾,而太監們則得到一些玉佩銀子的。
不僅話說的好聽,那事兒也做得漂亮。
夜深時分,宮里四下空曠安靜。
除了樹葉被風吹動的輕微簌簌聲響,便沒了其他。
月朗星稀、燈火岑寂中,三個穿著綠色宮裝的少女則圍成圈兒地坐在假山后邊兒,吃著楚茶從小廚房端出來新出爐的龍蝦。
三人一邊剝著吃、一邊磕嘮。
“那新來的大宮女看樣子很好相處。”傾夏柔聲說道。
凜冬用沾滿油漬的手猛拍傾夏的腦殼:“在宮里呆了那么久,白長了個腦子。那妙玉初來咱東宮,誰也不認得,自然是要做些其他準備。更何況她可是皇后身邊的紅人,莫名其妙派來咱們殿下身邊,能不有些別的心思?”
傾夏被這一頓打,瞬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但這件事情如此復雜,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沒想到呀。是不是茶茶?”
楚茶:“...其實我也想到了。”
傾夏:“.......”
妙玉正想著如何跟那位搭上聯系,從而盜取些有用信息傳回去給寧王。
她來這東宮已經半個月了。
雖說是大宮女的身份,但什么事情都不用她過問。
殿下的日常起居自有旁人照料著。白日里他要幫助皇帝陛下處理朝中事務,不在東宮完全見不著人;但到了晚上,他雖回來,卻根本不給她靠近的機會。
此刻,宮殿里還亮著燈,顯然還未入睡....
白日里沒機會,那一切契機可都在晚上了啊。
要尋個什么由頭進去呢?
妙玉微微垂眸思考著。就在這時,她突然聽見一些交談的聲響,于是順著過去就瞧見那蹲在假山后面邊吃東西邊聊天的三人。
“你們怎如此大膽,如此深夜還不入睡。公然在外活動也就算了,手上的食物從何而來?”妙玉有些沉不住氣,見著機會就連忙抓住。
只要將這三個宮婢抓住,就有由頭去請示太子殿下了。
楚茶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手上剛剝好的蝦肉直接掉在了地上,害得她好一陣心疼。
隨后就有一只手伸來,將裝蝦的盤子拿起。
見著那盤子的花紋后,妙玉冷笑一聲:“這玉蓮盤只有咱東宮才有,原是偷了小廚房的食物。真是膽大妄為,主子的東西也敢吃,手腳不干凈的東西還不跟我去殿下那邊領罰?”
傾夏嚇得一陣抖:“這位...這位姐姐,這個食物是....”
“少廢話,跟我走!”
妙玉領著他們一路穿過回廊、庭院,直抵后殿。
“殿下,奴婢是妙玉,方才抓住幾個偷東西的小賊,還請殿下指示如何處理這三人。”妙玉軟著聲音說道。
那宮殿里毫無聲響。
“殿下,奴婢抓到.....”
“吱呀”
妙玉本想再重復一遍,不料那門已然打開,露出李公公的身影,以及他面上滿滿的輕視:“進去吧。”
妙玉有些暗恨。
自從來到這東宮,最給她氣受的就是這位。其他宮女太監的都將她的禮給收了,就這位油鹽不進,看到她就一副輕蔑的模樣。
但偏偏他還就是殿下身邊的紅人兒,得罪不得。
妙玉心里恨得狠,但面上卻依舊是笑臉盈盈地沖李公公行了個禮:“勞煩李公公了。”
“哼!”李德拂塵一掃,就率先進了殿中。
妙玉死死扣著手心。
忍...
忍得了這一時之氣,日后定要叫李德跪下來給她舔鞋!
楚茶感受到一旁的傾夏有些緊張,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心,小聲說道:“別怕。”
傾夏勉強笑了笑:“肯定會沒事的。”
妙玉剛在李德那里受了氣,此刻轉頭看見她們二人說著悄悄話,便將氣全撒在她們身上:“竊竊私語什么呢?做了錯事居然還沒有一點悔改的意思,真是無可救藥!還不快進去!”
宮殿里正熏著龍涎香,四下裝潢很是雅致華貴。
楚茶卻不敢抬頭看,只能低著腦袋瞧著地上鋪著的織錦絲氈。
“殿下,這三人躲在假山后邊偷吃小廚房的食物,正巧被奴婢抓了個正著。”妙玉俯身行禮,語氣略帶嘆息,似乎在對那三個做錯事的小賊感到惋惜。
她此話說完,本以為殿下怎么著也要治罪,畢竟偷吃都敢偷吃到主子頭上了,著實不要命!
卻不想周圍一片死寂。
她行禮行得腿抖酸了,那位殿下都未曾開口。
妙玉余光一撇,卻發現那三個小賊正站得筆直,只是低著腦袋。
頓時覺得有些氣憤且不公,但又想著在沈逐面前有個好印象,所以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你們三個,做了錯事還不趕快跪地祈求殿下的饒恕,站在那兒做什么!”
傾夏膽子略小,率先跪在了地上。
楚茶也后知后覺,打算有樣學樣。只是膝蓋才剛彎下去一點兒,屏風后邊的人就傳了話。
“起吧。”
那聲音極其沉定、清晰,微微沙啞令人聽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