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公主究竟是怎么歿的?”阿護有些著急地質問。
他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用劍抵在李真的脖子上。“別給我裝瘋賣傻!我的劍可不認。”
鋒利的刀劍劃過李真的脖子,晶瑩的血珠滴在劍上,劍光閃到她的眼睛。
她閉上眼睛,不反抗,不掙扎,這種情況,聽天由命吧。
良久,安靜的周圍突然熱鬧起來。
有笛子聲,嗩吶聲,鼓點聲,甚至還有戲子唱戲的聲音。熱鬧聲,越來越大。
李真睜開眼,沒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更多的疑惑涌上心頭。
她聽到了嗩吶聲,不是喜事就是喪事,這應該就是他們口中所說公主的喪禮吧。
姜淵看著遠方,猩紅的雙眼,握緊的拳頭,渾身散發著寒氣和戾氣。
他在傷心,憤怒,悔恨,最終化成隱忍不發。“百里,把她帶回東宮。阿護,隨我走。”
百里點頭示意,“放心,我會看好她。你們……”他想叮囑他們不要沖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百里嘆了一口氣,“小太監,跟我走吧。”
“帶回東宮?”李真很狐疑,難不成這個姜淵是太子?
可是太子不應該自稱本宮,本王之類的嗎?沒聽過自稱本將軍的啊。
李真雖然還沒搞清狀況,但至少現在看來,自己性命無虞。
她屁顛屁顛地跟在百里后面,來日方長,她會弄清這一切。
姜淵帶著阿護趕到公主的瑤云殿。一片白遮住了姜淵的眼睛,他曾見過無數次這樣的白。
這么多年,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當年,他就是這樣送走了長姐。
瑤云殿里里外外都是人,宮女,太監,宮妃,外眷,誦經的道士,吹啦彈唱的樂手……
有眼尖的小太監瞧見了他們,剛才悲慟欲絕地哭聲戛然而止。
一群人都顫顫巍巍地蜷縮著身子,主動讓開了一條道。
剛才他們已經見識過這位從沙場上回來的“活閻王”了。
殿中站在一男一女,女子挽著男子的手,兩個人相互依靠。
還有一個女子伏在棺木上,小聲啜泣著,旁邊還有一個跪著的婢女,扶著那個女子。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姜淵,神色不一。
男人身穿明黃色的常服,雖然年紀已經半百,但身軀依然挺拔。
濃眉大眼,中氣十足,只有嘴角和眼角有了細密的皺紋。威嚴,渾身散發著王者之氣。
這便是北國的大王,姜啟,也就是姜淵的父王。
姜王看到姜淵,自己這個多年未見的兒子,臉上并沒有什么喜悅之色,反而眉眼隱約一股不快與怒色。
身邊的女子一身白衣,看起來很年輕。不過四十,保養得很好。
簡單的發髻,鬢邊斜插了一株菊花。眉蹙春山,眼顰如秋,未施過多粉黛。
纖纖細腰不足盈盈一握,嬌媚無骨,當真是風姿綽約。
這就是姜王最寵愛的貴妃魏月清。
兩個人站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羨煞旁人。
魏貴妃看到突然回來的姜淵,神色自若,微微低身向他行禮。
伏在棺木上的女子神情悲憫,臉色蒼白。淚花在眼眶里打轉,眼底一片烏青。
姜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七年,母后就形容枯槁,衰敗如此。
“淵兒,是你,是你回來了嗎?”姜王后遲疑地問,躊躇著,始終不敢上前。
對母后多年的心結,姜淵突然就釋懷了。他輕輕地呼喚著,“母后,是淵兒回來了。”
姜王后又高興又難過,自從七年前那件事后,她的淵兒再也沒有喚她一聲母后。
姜王后跌跌撞撞地奔過去,不顧禮儀,抱住了姜淵。
她在姜淵的懷里,嗚咽著說,“母后無能,沒能保護好泠兒,沒能保護好你們。”
她錘著自己的胸口,聲色凄然,“都是母后的錯啊……”
這個曾經母儀天下的姜王后,哪天還有半分高貴的儀態?
當年他走時,母后還是三千青絲。如今已經是數不清的白發了。
自從他在軍中樹立威信,有了自己的勢力。每天都會派人打探宮里的消息。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姜王后在宮中的日子這么辛苦。
也是,接連喪女,兒子一直在外征戰,免不得整日提心吊膽。
在這個宮里,還得看著曾經與自己山盟海誓的夫君與別人親熱恩愛,生兒育女。
姜淵的那顆心終究為母后心疼不已,那個男人不值得。
姜淵看著停放的棺木,握緊了拳頭,又松開了。
縱然他當年決絕地離開皇宮,縱然這么多年的軍涯生活練得他冷血無情,可是心里還是有一絲牽掛與不舍。
他輕輕地拍打著姜王后的后背,安撫著她,“母后,保重身子。”
原來他還是怨自己的啊。
“王后,放肆了。”姜王不能忍受自己被無視。
姜淵把母后交給她的貼身婢女司琴,向姜王跪下,行大禮,“臣拜見王上,王上萬安。”
“王上,王護身穿鎧甲,便不跪了。”姜淵風輕云淡地說了一句。
姜王氣得火冒三丈,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孽子,你眼里哪里還有孤這個父王?”
“臣不臣,子不子。王后,這就是你們王家教出來的好太子啊!”姜王痛心疾首地指責著王后。
“王上,息怒。”魏貴妃輕輕地拍著姜王的背,替他順氣。
她善解人意地說道,“今日是長樂公主大殮的日子,太子與她是一母同胞,難免心中不好受。還望王上體諒。”
“太子,你長途跋涉,一路奔波,從邊關趕回,不就是為了見長樂最后一面嗎?何苦在這頂撞了王上?快向王上認個錯,服個軟。”魏貴妃輕言細語地對著姜淵說。
姜淵看著怒氣沖沖的姜王,不恭不敬地說,“臣有罪,未得軍令,擅自回城。不該佩戴盔甲和兵刃入宮。待大殮完成,臣自去大理寺請罪。”
姜王打探著這個桀驁不馴的太子,七年前,他就敢忤逆自己。
多年征戰沙場,更將他打磨地戾氣從生。如今,這個手握兵權,更有一身軍功的太子,讓他很有危機感。
這個兒子,像他又不像他。
姜王瞇著眼,思索著,今日之事不宜鬧大,更不能經自己手,實在有損天家威嚴。
姜王冷哼了一聲,拂袖離去。魏貴妃也緊跟其后,她經過姜淵的身邊。
他跪得筆直,一如當年他跪在勤政殿。那時的他稚氣未脫,如今更多了堅毅與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