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殷郁揣著一肚子粽子離開。
兩個男子躲在前院一棵石榴樹下,目送殷郁出了公主府的大門。
“你不會看錯了吧,那個馬夫怎么會是咱們王爺假冒的?”
“我真沒看錯,王爺騎馬的架勢都我見過八百回了,無望騎馬的架勢跟他一模一樣。”
說話的兩個人,正是原先殷郁的親兵,現今公主府的侍衛,秦柯和荊鋒。
荊鋒那天奉命去涇河找人,看到了殷郁騎馬的背影,便認出了他,回來偷偷告訴隊長秦柯,秦柯卻不怎么相信。
倒不是他懷疑荊鋒會說謊,實在是這件事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殷郁是什么人,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涼攝政王,他怎么可能跑來公主府當馬夫,說句不敬的話,他是腦子壞了,還是吃飽了撐的?
“他圖什么?”秦柯的直接把心里話問了出來。
荊鋒擠眉弄眼,沖著內院的方向努嘴:“這不是明擺著嗎?”
秦柯好歹也是個男人,難能聽不出荊鋒暗示,可他真不愿意相信,他心目中征戰天下,志在四方的御王,竟然是個見色起意之徒。
可是他想了想永思公主那國色天香的模樣,又覺得這件事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甚至于他腦子里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王爺之所以一門心思要滅羌國,該不會就是為了把永思公主搶回來吧。
“不,不可能。”肯定是他想多了。
“怎么不可能?”荊鋒以為秦柯還是不信無望就是殷郁,慫恿道:“你要不是不信,明天我們去涇河看龍舟,你找機會扒了無望的衣裳,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疤。”
秦柯瞪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扒他的衣裳?”
荊鋒理直氣壯:“我不敢啊。”
“你不敢,我就敢了嗎?”
“你不是不信嗎,你怕什么?唉,你別走啊!”
端陽節前夕,崇仁坊公主府來了一位稀客。
李靈幽剛剛打好了要送給殷郁的五色絡子,正拿在手上欣賞,聽說華陽登門,頗為意外:“她一個人來的嗎?”
專程跑一趟來報信的蓮蓬回話:“華陽長公主只帶了一個宮女。”
李靈幽思索著華陽的來意,看了看身上輕薄淺嫩的襦裙,將絡子遞給一旁的綠萼收起來,從榻上起身,走進室內:“去把那件蓼藍色的留仙裙找出來。”
在晚輩面前,還是要穿的端莊些為好。
素馨連忙跟在李靈幽身后進了屋,綠萼也跟進去幫忙。
金粟不擅梳妝,就沒往跟前湊,留在外間同蓮蓬收拾東西,一邊咬耳朵,說悄悄話。
“姐姐看見沒,素馨這幾天可勤快了。”
蓮蓬不必她說也看出來了,素馨比忍冬在時老實多了,暗嘆一聲還是公主有辦法,一句話不說就把人治住了。
“她沒難為你們吧?”蓮蓬關心起兩個小宮女。
金粟得意地搖頭:“她不敢呢,殿下對我和綠萼可好啦,前天綠萼不小心摔壞了一只玉鐲,殿下只關心她的手有沒有劃破,素馨想數落我們都不成。”
蓮蓬聞言,板起了臉:“那是殿下寬和,不忍心責罰你們,你們要是仗著這一點就有恃無恐,做錯了事也不知道悔改,可別怪我向阿娜爾姐姐告狀,求殿下換了別人來伺候。”
金粟嚇到,縮起脖子討饒:“綠萼已經知道錯了,我也不敢呢,偶爾犯一次小錯免不了,大錯是萬萬不敢犯的,姐姐饒了我們一回吧。”
她可不懷疑蓮蓬是在嚇唬她,畢竟連忍冬犯了大錯都會被攆走,就說明公主不是沒脾氣,只是懶得發脾氣罷了。
蓮蓬見金粟知道害怕,也就緩和了臉色,替她整了整衣襟,叮囑道:“我到外院做事去了,回頭你把我的話給綠萼聽,叫她晚上等殿下睡著了,頂著茶壺去院子里站半個時辰,就當是我罰她,叫她長個記性。”
金粟連連點頭,不敢不應,也不覺得她罰的重了。
要知道她們都是打小進宮為奴,在六尚局沒少吃苦頭,比起宮里頭那些姑姑們動不動就要掌嘴打板子,頂個茶壺算什么,何況還是在夏天晚上,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不就是罰站嗎。
蓮蓬走了,金粟將榻上放著彩繩的小笸籮和寶石盒子都收起來,放在內廳多寶閣底下的箱籠里,防著日后還有用。
等到月底的時候,阿娜爾會帶人來清點,將那些值錢的物件兒歸冊,重新收進庫房,剩下些不怎么值錢的,當場就會分賞給她們,李靈幽從來不管。
金粟和綠萼走運,趕在上個月月底進了上房伺候,前些天阿娜爾清點箱籠時,叫她們得了不少零碎,著實發了一筆橫財,惹得那些個沒能近身伺候李靈幽的小宮女眼睛都綠了。
也叫金粟和綠萼愈加鐵了心,要好好地伺候李靈幽,決不能給別人頂替她們的機會。
李靈幽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頭,才到外院去見華陽。
按說華陽是女客,又是她的親侄女,應該把人叫進內院見面,可李靈幽的領地意識極強,輕易不會叫人踏入她的居所。
除了那些命都捏在她手上的奴仆們,迄今也就賀瓊母女,還有殷郁進過她的上房。
這頭華陽早就在客廳里等的不耐煩了,要知道她長這么大,還沒說去到哪里,有人敢讓她在外頭干等著呢。
“好大的架子。”華陽小聲嘟囔著,看到李靈幽從外面進來,卻立馬露出了笑臉,從坐榻上跳起來,撲上去抱住了李靈幽的手臂撒嬌:
“永思姑姑,我可想死您了!”
李靈幽好險沒被撲倒,身后兩個小宮女扶住了她,她也不生氣,只是拍了拍華陽的手背,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熱情洋溢的少女。
“什么死不死的,說話也沒個忌諱,該打。”
華陽接觸到李靈幽的眼神,不知為何,想起了在永寧壽宴上被打腫了臉的梅氏,小臉一僵,下意識有些怕她,松開了手臂,低下頭乖乖道:
“尋真知錯了。”
李靈幽目光閃爍,暗笑這小姑娘滑頭,明知道這名字是自己給她選的,故意說出來惹她憐愛,哪里還會責備她。
“下不為例。”李靈幽不再追究,走到上方坐下,問她:“說吧,你跑到我這里來有什么事?”
“我想您了不行嗎?”華陽大著膽子走到李靈幽跟前賣乖,扯住她的披帛輕晃,一雙明燦燦的大眼睛眨啊眨,說不出的嬌俏可人,換了誰都要受不住。
李靈幽卻不吃她這一套,語氣淡淡道:“真想我也不會一個月才來看我一回。”
華陽訕訕地放下手,發現自己練就了多年撒嬌賣乖的本事,在李靈幽面前全無用武之地,她索性揚起了下巴,干脆道:
“我來是為了幫姑姑您贏下明天的龍舟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