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殷郁本來只是臨時起意想要挽留莊和煦,聽說他要去投效公主府,瞬間警鈴大作,再看莊和煦那張年輕好看的小白臉,忽就變得不順眼起來。
“你又何必舍近求遠,直接留在我御王府,做本王的入幕之賓,本王絕不會虧待了你。”
殷郁想要將莊和煦留下來,不能讓他進了公主府,免得李靈幽再多出一位裙下之臣。
“王爺一番美意,學生不勝感激,奈何我心意已決,除了公主府,別無他選。”莊和煦出言婉拒,態度堅定。
殷郁這下看出來了,莊和煦要去公主府做門客,并非忽發奇想,而是早有打算,說不定這當中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原因。
“能否告訴本王,你為何一意要投靠永思公主門下?”
莊和煦低頭不語,只是抓緊了肩上掛的一只包袱。
殷郁無可奈何,總不能硬把人扣下來不叫他走,只能寄望于李靈幽不會收留他。
“剛好我也有事要去一趟公主府,走吧,我們同行。”
莊和煦頷首,也不打聽殷郁去公主府有什么事,與他一起出了御王府,來到隔壁公主府門前求見。
守門的兩個侍衛見到殷郁,下意識挺直了腰板,卻都裝作跟他不熟的樣子,按照公主府的規矩,請他到前廳等候,待下人去內院稟報。
至于莊和煦,則是沾了殷郁的光,不必在大門口干等,也順利進了公主府。
李靈幽正坐在花園的涼亭里品嘗膳房送來的粽子,再有兩天就是端陽節慶,馮御廚早早預備起了過節的吃食。
除了粽子必不能少,還有油糕、綠豆糕和艾餅。
馮御廚恐怕尋常的做法入不了李靈幽的眼,便花了許多心思,單是粽子就研究出九種口味,葷素甜咸都有。
拿新鮮的箬葉包裹成三角形狀,女子掌心大小一個,用金線摻著不同顏色的絲繩扎住,湊齊了九子粽,放在鑲嵌了貝母和螺鈿的漆盒里,擺成花朵的形狀,呈到李靈幽面前,賞心悅目。
金粟拆開一個粽子,就見糯米成團晶瑩剔透,好像一粒粒白水晶,先放進碗碟里,再拿玉箸夾起來,喂到李靈幽嘴邊。
輕咬一口,便有金沙似的蛋黃醬流淌而出,糯米里塞著梅子丁,香咸中帶著一絲酸甜,別出新意,一點都不膩人。
要說馮御廚當真用了心,為了打聽到李靈幽一點喜好,連著給阿娜爾開了半個月小灶,沒少往賬房送點心宵夜,這才打聽到李靈幽極愛一壇腌青梅,想方設法搞到了一顆嘗了嘗味道。
馮御廚舌頭極靈,一嘗便琢磨出這梅子的腌法,可惜這會兒再去腌制已經晚了,只能勉強找個替代品,滋味略遜一籌。
李靈幽只嘗了一口粽子,便點頭稱贊,打賞了馮御廚,又讓金粟把剩下的粽子都打開,叫三個小宮女分別嘗過,無一不夸好吃,三兩口一個,轉眼分了個干凈。
李靈幽看她們吃的香甜,于是吩咐:“叫膳房把這粽子一模一樣做出二十盒,明日跟著節禮一起送往各處。”
不同于她在王庭的時候,身居京都,逢年過節,都逃不了人情往來。
端陽節畢竟是四大節慶之一,以李靈幽的輩分和封號,幾乎所有京官和貴族都得給她送禮,不管他們樂不樂意,都得盡到禮數。
是以三天前崇仁坊公主府就源源不斷地收到了各家各府的節禮,其中以粽子和酒水居多,還有些女眷做的香囊絡子,倒沒什么值錢的禮物,這也是李靈幽空有名分并無實權的緣故。
李靈幽不去打聽也知道,永安和永寧收到的節禮,必要比她豐厚許多,好在她不缺那點兒東西,也懶得計較。
但那些敷衍送禮的,必然得不到她的回禮。
忍冬不在,阿娜爾和蓮蓬忙活了一晚,抄錄了各府送來的禮單,再整理出一張名單,上頭都是用心送禮的人家,拿給李靈幽過目。
李靈幽大致掃了兩眼,不意外會看到御王府和展曜飛賀瓊夫婦名在其列,但讓她沒想到的是,永安和華陽也在其中,還有三四戶眼生的人家,都是朝中新秀。
李靈幽默默記下,叫阿娜爾準備了幾份足以惹人艷羨的回禮,再加上馮御廚的粽子一起送出去。
“御王府上四盒,展侍郎府上四盒,永安姐姐那里兩盒,華陽和其余各府都送一盒,余下六盒,送進宮里吧。”
“奴婢這就去告訴阿娜爾姐姐。”素馨搶先應了話,把扇子遞給綠萼,便提著裙子一陣小跑著去了。
李靈幽這些日子對待素馨極為冷淡,雖沒對她說上一句重話,也沒有不叫她伺候的意思,但比對著金粟和綠萼這兩個新來的,就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搞得素馨一天到晚都在反思自己到底哪兒錯了,也不敢再自作聰明掐尖要強,有什么事都搶著去做。
綠萼頂替了素馨的位置,給李靈幽打著扇子,驅趕著初夏的蚊蟲,金粟一邊給李靈幽換茶,一邊湊趣道:
“還是咱們殿下大方,光是那裝粽子的盒子,到外頭去賣都得百八十兩,誰得了咱們公主府的回禮,可算撿著便宜了。”
綠萼接話:“可不是嗎,前幾日別處送來的粽子,都只是拿繩子串了,我嘗了幾個,說不上難吃,可也不怎么好吃,真不知道他們怎么好意思拿來送禮。”
李靈幽聽她們說的熱鬧,心中一動,道:“你們不愛吃,也不要浪費了,等下去找侍衛拿車裝了,送去城外給乞丐或是流民分一分,要是不夠分,再貼錢去外頭買一些,挑葷餡兒的買,管飽。”
如今外患已除,天下大定,可并非民殷國富,各地的貪官污吏不在少數,每年都有旱災澇災,流民四散逃生。
金粟綠萼應聲:“殿下心善,當真菩薩心腸。”
李靈幽自嘲一笑:“我算什么菩薩,不過是良心不安,給他們一口飯吃罷了,不關痛癢的施舍,根本不值一提。”
她曾傾盡所有保家衛國,不求任何回報,如今只想獨善其身,不理世間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