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雙方的殷殷期盼中,大船緩緩駛進泊位。
待停穩后,舷梯放下,謝老太太迫不及待地踏上去,眼里心里只有缺了一條胳膊的陳向陽,再沒有其他人和物的存在。
李星星忙道:“奶奶,您慢點兒,爸在那兒,跑不了。”
謝老太太恍若未聞,直往前走。
陳向陽等人也迎向他們。
“我的兒!娘找得你好苦!”謝老太太松開孫女和孫媳的手,一把抱住身材高大的小兒子,眼淚奪眶而出,卻因自己年邁身矮,只能抱住小兒子的腰,緊緊地不肯松開。
陳向陽心中微嘆,左手輕拍她的后背,“娘,我很好。”
“缺了一條胳膊,怎能叫好?”顫巍巍的左手撫摸空蕩蕩的衣袖,動作甚輕,謝老太太心如刀割,問道:“疼嗎?疼嗎?”
“您別哭,現在已經不疼了。”陳向陽回答道。
不料,老太太卻哭得更狠,改成摸他和丈夫年輕時有幾分相似的臉龐,“現在已經不疼了,就是說當時很疼很疼!當時在打仗,傷的又何止一條胳膊!我的兒,都怪爹娘沒有照顧好你,讓你流落他鄉,從小到大吃盡苦頭。”
陳向陽無奈地道:“您別自責,戰爭帶來的亂象,不是您的責任。相比馬革裹尸的無數戰友和同胞,我已是相當幸運。”
一想到小兒子生活在槍林彈雨中,謝老太太就更加難過。
從下船到現在,眼淚就沒停過。
許多人聞之傷感,李秀紅跟著紅了眼眶。
陳向陽哪里應對過這種場面?他趕緊給女兒一個求救的目光。
快來勸勸老太太!
李星星假裝沒看見,老太太好不容易才找到兒子,不叫她哭一場,心里的多年郁積根本散發不出來,對身體可沒好處。
陳向陽瞪她一眼,心念一轉,忙說道:“娘,我真的很好,媳婦給我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您見過星星,還沒見過念恩吧?他已結婚,過幾個月就能讓您抱上重孫子了。等回到滬上,我給念恩兩口子發電報,讓他們請假回來和咱們吃團圓飯。”
老太太驚呼:“重孫子?”
“對,念恩曾寫信來,說他媳婦懷孕了,明年三月前后生。”見老太太不哭了,陳向陽頓時松一口氣,把李秀紅拉到身邊,“娘,這是我媳婦秀紅。”
謝老太太立刻松開兒子,轉而握住李秀紅的手,“我的好兒媳,感謝你的下嫁,感謝你對兩個孩子的照顧。我都聽珊珊說了,他爸在外面打仗的時候,全靠你一個人操持家務,照顧孩子,偏偏又和我一樣飽受骨肉分離之苦。”
都怪陳家的老太婆,竟然把她剛出生的孫女扔到深山里。
若不是遇見李崢嶸李老爺子,她豈不是沒有孫女了?也等不到和兒子的相見。
因李正凱先遇見李星星,發現梅花胎記,從而確認陳向陽的身份并帶李星星出國,所以謝老爺子和謝老太太都認為孫女居功至偉。
李秀紅微微一笑,安慰道:“都過去了,咱們的生活應該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