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驗藥,付拾一自己肯定沒有這個本事。
于是就想帶上除辛。
結果除辛還在醫院沒回來,于是又派人去叫除辛。
這一叫,太醫署令竟然帶著醫院那幾個婦科實習生過來了,堅定道:“我們也一同去!婦人用的藥,我們最熟悉!”
付拾一嚴重懷疑,太醫署令就是今日聽了她的雞湯,所以現在過分亢奮,才有這樣的舉動。
她提醒太醫署令:“路途挺遠的,你們——”
太醫署令拍了拍自己胸脯,豪邁道:“老當益壯!你不必擔心!”
付拾一:……你倒是不老。我只是單純覺得我們馬車坐不下而已。
可馬車擁擠,也打消不了太醫署令的雄心壯志。
他愣是帶著學生們,硬生生的擠在了一輛車里。
付拾一看了一眼,覺得恍惚看見了沙丁魚罐頭。
然后,她默默的替拉馬車的馬默哀了三分鐘。
太慘了。回頭一定多給它吃點草料。
李長博和付拾一的馬車里,也擠了人:翟升和徐雙魚不由分說就擠上去了。除辛也要去——
于是,今日的馬車里,格外的擁擠。
至于魏婆子他們,衙門的敞篷車上,讓他們上去了。
說是敞篷車,其實就是一輛板車,腦袋上沒有頂子那種。平時拉點東西,必要時候也能載人。就是刮風下雨天比較受罪。
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往陳家村去。
陳家村離城不遠,出城六里地,拐個彎,就到陳家村。
陳大牛他們的爹陳老漢,早些年也很能干,除了家里本來的四畝地,后來又買了三畝,還存下了一些錢。
不過他存錢只有一個訣竅:摳,不要命。
陳老漢干活不要命,而且摳門得要死。
自家牛要拉了牛糞,他都得帶回來留著做肥。
平時家里吃的,也基本都是不是精細糧食,更不會特別去買菜買肉吃。
沒菜的季節,就用齁咸的咸菜疙瘩下稀飯——用他的話說,冬天也不干活,吃什么干飯?吃點稀飯哄哄嘴就得了!
但就是這么一個摳門的老漢,卻不對家里女人摳。
陳老漢自己下地,魏婆子反而很少下地,基本都是在家煮飯。而且家里女人也是可以吃家里雞蛋的,每次燉了肉啥的,也都是給女人吃的多。
今天魏寶蘭發作得突然,家里直接一團亂,請了穩婆也不行,最后又往城里送。
女人生孩子陳老漢也幫不上忙,就干脆帶著大孫女留在了家里。
后來怕他們帶的錢不夠,又讓大兒子兩口給送錢去。
打發大孫女去割草,陳老漢自己就坐在門檻上,一面心不在焉的編框子,一面朝著路上張望,想著怎么還沒人回來報信?
遠遠瞧見那么幾輛馬車,陳老漢也沒往心里去,就不覺得那會和自家扯上什么聯系。
結果沒想到,幾輛馬車最后都齊刷刷的停在了家門口。
然后陳老漢看見了魏婆子,驚得一下站起身來:這是咋的了?
魏婆子一看見陳老漢,就嚎哭起來:“當家的!當家的啊!寶蘭沒了啊!寶蘭肚子里孩子也沒了!一尸兩命啊!”
看上去,魏婆子簡直是傷心得要死。
陳老漢一聽這話,腿都軟了,扶著門框才算是站住了,不敢相信的問了第二遍:“沒救回來?城里的大夫也不行?”
魏婆子的哭聲,已經吸引了大量的村民從家里出來看熱鬧。
而此時,魏婆子伸手就指住了沈蔓,差點一手指頭戳到沈蔓臉上:“就是她!就是她下藥,害死了寶蘭啊!”
沈蔓就是再好的脾氣,這會兒也忍不住一巴掌將那手拍了下去,氣道:“是不是的,李縣令說了才算!你說了不算!”
“啪”的一聲脆響,魏婆子趕忙將手縮了回去。
她悻悻的看著沈蔓,到底還是閉了嘴,只扭頭又和陳老漢哭訴。
李長博聽得腦瓜子嗡嗡的,便冷著臉開口:“一切還未有定論,不可胡言亂語!”
魏婆子這才住了口。
陳大柱此時“哎喲哎喲”的喊起來:“我屁股疼死了,你們快把我抬進去——”
魏婆子頓時想起自己兒子來,忙叫鄰居來幫忙。
鄰居們也熱心,七手八腳的就要來幫忙。
付拾一趕緊將他們都攔住:“別動別動,都別動!”
既然要查證,那案發現場就不能破壞!
她看一眼要出聲的魏婆子,搶在她出聲之前解釋:“我們要先看看魏寶蘭生前用過的,吃過的所有東西,包括她的屋子。所以,你們暫時不能進去。”
陳大柱喊了一聲:“那不行,我必須進去!我錢還藏著呢,萬一有人拿走了怎么辦?”
這話一出,幾個跟著一路過來的不良人,都看了陳大柱一眼。
陳大柱瑟縮一下,但仍舊堅持。
李長博冷聲道:“既然你不放心,可以跟在后面,但不能動屋中任何物品。更不能阻攔我們。只需要看我們有沒有動你的錢就行。”
王二祥撇嘴:“看這樣子也不像有錢的,值得我們偷?”
長安城里多少人的孝敬,那都是自己送過來的!他們用的著偷?!笑話!
陳老漢出了聲:“各位差爺息怒。混小子不會說話。我們也不跟著看了,我就想問一個事,寶蘭她真是被人害死的?”
他的聲音,都帶著顫,顯然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李長博看他一眼,客氣回道:“目前還不知。還要看一會兒的結果。不過,人的確沒了。你們看看如何辦后事。之后就趕緊去將尸身領回來。天熱,放久了也不好。還有活下來那個孩子,調養一段時間后,你們也要接回來。最好這段時間也有人一直守在醫院。”
知道還活了一個孩子,陳老漢老淚縱橫,良久才應了一聲,再看陳大柱,卻是人都帶著顫:“以后你的日子,可難熬了!你怎么跟我一樣苦命!”
在場的人,聽見這句話,都是有些惻然。
人生三大不幸事:少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而陳老漢就是應了中間那個。
如今陳大柱又是如此。
而且前頭那個都還留下了孩子,再娶也是不是好相處的。
這樣的辛苦,陳老漢最清楚,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