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見到付拾一的時候,面對付拾一身上那一身綠色的官服,王寧頭一次意識到,原來付小娘子是真的和她們這些內宅婦人不同的。
  官職,官服,在外如同男子一般行走。
  這些待遇,讓王寧想到了自己小時候一些曾做過的夢。
  假如,當時女子為官的風氣再繼續下去,只怕她也會去選擇做個女官。
  那又會是怎么樣的光景?
  王寧忍不住的走神了一小會兒。
  付拾一已將氣息喘勻,面對王寧的走神,她客客氣氣的打招呼:“伯母,您好。”
  回過神來,王寧這才想起招呼:“付小娘子坐下說話。”
  說完就讓人去煮茶水來。并心里有些奇怪:付小娘子這個時候過來,是想做什么?
  不過,付拾一還真不用王寧去過多猜測,因為她很快直接開口:“這會兒我過來,是因為王郎君上我們衙門去要人了。”
  王寧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個王郎君,說的是自己親弟弟王爍。
  她也沒意識到嚴重性:“要人做什么?他要人就給他就是——”
  付拾一幽幽的提醒一句:“衙門是辦案的地方。”
  這下,王寧愣住了,尤其是看著付拾一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她更是一點點的腦袋清明起來,見里頭的絲絲縷縷給理出了條理。
  王寧眉頭緩緩皺起,不敢相信的看住付拾一:“那你來找我,難道是——難道是——”
  她是真的太過震驚,所以忍不住的多重復了一遍。
  不這樣,她那一肚子的震驚,根本沒法宣泄。
  對著王寧的疑惑,付拾一不可置否的點點頭:“我就是那么想的。我想讓伯母出面,解決這個困境。”
  王寧忍不住把眼睛睜圓了,看上去有點兒不可思議。
  她覺得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要去幫付拾一的理由。
  所以,付拾一不該提這個事情的不是嗎?
  對于王寧的目光質疑,付拾一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王爍的話重復一遍:“王郎君是因私情過去的。他說,讓李長博出來。”
  “伯母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都過,我想伯母一定很清楚,如果李縣令這個時候出去見王郎君,會是是什么結果。不見,又是什么結果。”付拾一幽幽的嘆一口氣,卻莫名語氣俏皮:“幸好李縣令并不在衙門。不然該多為難?”
  大義滅親這個詞,一直都是有點兒雙面。
  一方面是代表正直,可是另一方面也代表著是不近人情。
  人總是希望旁人正直,卻又重感情。
  雖然矛盾,可卻是人心所向。違背任何,總會帶來詬病。
  付拾一不想讓李長博為難。尤其是為了這么小的事情。
  王寧的確是聰明的人。
  作為世家女,這點眼光她還是有的。稍微一被引導,很快也就想出了其中的情況。
  于工于私,李長博都不能見王爍。
  可王爍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王寧心里有點兒不悅起來:李長博就算忤逆一些,可總歸是自己親兒子。
  而那頭,付拾一說完了該說的話,也不廢話,只讓王寧自己去想。
  不過,她還是有點兒低估了王寧的脾氣。
  因為很快王寧竟然賭氣說了句:“他不是就想做大義滅親的人?這不是正好給了他機會!”
  付拾一:……伯母你這么賭氣,我竟然覺得有點兒可愛。
  咳嗽一聲,將那點詭異的萌感壓下去,付拾一又說了另外一句:“今天王郎君說了句,若是我將人交給他,他就答應讓我嫁給李縣令。”
  這話就是捅了馬蜂窩。
  王寧甚至忍不住霍然拍了桌子:“我李家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旁人來替我做決定了?!”
  付拾一無辜眨巴眨巴眼睛,一矢中的:“那王郎君就是在故意騙我了——”
  初時聽見這句話,王寧還在繼續生氣。
  可是忽然某一個瞬間,腦子里卻靈光一閃。一下子明白過來。
  然后整個腦子里都是一片清明。
  王寧看住了付拾一:“他要誰?”
  “他女婿。”付拾一半點不隱瞞:“他女婿可能殺了人。是為了警告其他人閉嘴,不要告訴我們其他的事情。”
  “最后,逼得那對夫妻,一起自盡。”
  盯著王寧越來越陰沉的臉,付拾一再說一句最關鍵的:“當今陛下英明無比。又是壯年。不管什么黨派的人,只有一心效忠陛下,一心為了國民,才會被真正的認可。也才會真正的得到陛下的庇護。”
  不管什么靠山,都沒有陛下這個靠山來得實在。
  而且是只要陛下掌權一天,就穩固一天。
  現在離亂世,還有幾十年。
  就算要站隊,當自身實力足夠時候,只會是被拉攏的對象,而不用擔心會被人隨隨便便的犧牲。
  這個道理,王寧應該懂得。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夠世世代代都屹立不倒,就是因為長遠的目光。知道什么時候,該如何做,才能保住家族昌順。
  王寧的確是懂這個道理,畢竟是一個大家族的當家主母。
  尤其是被付拾一這么一點之后,她的腦子里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付拾一瞅著王寧面色一點點變化,得意的笑了:這個事兒成了!
  這個笑容當然落進了王寧的眼底。她沒好氣的訓斥一句:“要不是你,長博何至于面臨如此選擇?!”
  對于這個指責,付拾一十分誠懇嚴肅的承認了錯誤:“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是我紅顏禍水,害了李縣令!我認錯!我該罰!我以后一定更加兢兢業業的驗尸,讓李縣令成為名垂千古的破案之神!”
  大唐版柯南什么的,光是想想就很帶感呢!
  明明付拾一是在承認錯誤,可是王寧聽著看著,卻覺得心口梗得更厲害了——通常這個時候,不是該自卑,該想著退縮么?
  而且紅顏禍水什么的……要是男人坐懷不亂,那女人哪有機會當禍水!
  想明白這一點,王寧忍不住按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努力克制自己:“你說吧,到底想我做什么?!”
  那語氣,真是又冷又硬,像是要砸死人……
  付拾一賊兮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