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王府一陣慌亂之后,到底還是又安寧下來。
然后大家看著長安縣衙門的人,將整個的棺材抬走了。
沒辦法,不抬棺材不行。那味道太大了,只有蓋上棺材板勉強鎖住。
否則的話,只怕尸體過處,那就是一片群眾競折腰,此起彼伏全嘔吐。
而且,那尸體都腐敗成那樣了,搬來搬去的折騰,也怕不小心就碰掉了皮肉,到時候更麻煩。
這么一搬走,清河郡王府上,登時就尷尬了:這靈堂,是撤還是不撤?這祭奠,還繼續不繼續?還有對外怎么說?
管家只能去問蔡氏。
蔡氏歪在羅漢床上,虛弱不已:“閉門謝客就是。院子里叫人好好清掃清掃。”
那院子里,不僅是有尸塊,還有眾人的嘔吐物。
蔡氏一想到這個,就又覺得渾身難受,恨不得立刻換個宅子了。
付拾一這頭呢,讓人將棺材直接送進了驗尸房這邊,然后才抬著小心翼翼的送上了驗尸臺。
上了驗尸臺之后,付拾一就先用水將尸體表面的臟污擦拭干凈——否則真的是沒眼看。
只不過那臭氣吸引了蒼蠅過來,沒過多久整個驗尸房這邊,到處都是蒼蠅了。
付拾一忍不住吩咐:“去熏艾草!棺材里撒點生石灰!”
不然這么下去,搞不好明天衙門的人就得生病。
將尸體好歹處理干凈之后,總算也是看上去不那么讓人糟心了。
付拾一換過外頭罩衣,重新換了口罩和手套,正式開始尸檢。
在尸檢之前,徐雙魚忽然問了句:“對了,付小娘子當時怎么知道尸體要炸了?”
這么一問,翟升也有了好奇心。
面對兩人的好奇心,付拾一輕描淡寫說了個原因:“因為我聽見放屁的聲音了。就在棺材里。”
翟升和徐雙魚登時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懵了:放……放屁?
徐雙魚艱難開口:“真的?”
付拾一白了他一眼:“這還能有假的?尸體會什么會放屁?就是因為肚子里氣太多,已經堵不住了!但是氣體太多時候,一旦出現個什么波動,就導致氣流紊亂,反而很容易炸開。”
翟升和徐雙魚聽得目瞪口呆。
“放屁,打嗝,或者尸體嘆氣,都不是什么鬼故事!和神啊鬼啊的不沾邊,單純就是肚子里開始腐敗,產生了氣體,然后自然而然就會順著腔道往外跑啊。往下不容易,往上相對容易,所以嘆氣啊,打嗝啊,就比較常見。”
付拾一看傻子一樣看他們:“作為仵作,你們面對尸體,不管遇到什么現象,哪怕是尸體忽然坐起來,也要淡然一點,用合理的解釋來說明為什么會有這個情況產生!”
徐雙魚倒是還真想起一個案例:“那死而復生怎么說?”
“只不過是閉氣昏厥了。就是休克。那時候心跳可能都停了。但是稍微震動之后,可能剛好心跳又緩過來,那就死而復生了。不過心跳就算恢復,人也不一定當時就醒過來,有可能繼續昏迷,且呼吸微弱。所以稍微馬虎一些的家屬,就以為人已經死了。”
兩個人聽得津津有味,而且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付拾一又和他們說:“還有尸體忽然抬手,或者做起來了,你們覺得是為什么?”
兩個人覺得自己明白了,但是卻說不出來,一時之間急得不行。
翟升最后憋出一句:“是不是因為皮肉筋膜腐爛或者收縮?”
付拾一不打算仔細用太多專業詞匯解釋,而且翟升差不多也說對了,所以就點點頭:“尤其是骨頭的筋膜發生腐爛分解的時候。”
翟升那一刻,興奮得像是個一百來斤的寶寶。
付拾一讓他高興一小會兒,這才咳嗽一聲:“開始吧。”
尸體已經炸過了,所以不用擔心再炸。
就是到處已經發生了襪樣脫落,就很讓人費神。
觸碰尸體需要小心翼翼,不然不小心就將皮肉給碰下來了。
付拾一小心掰開死者口腔,仔細看了看里頭。
除了卡在牙縫里早就腐敗得不行的食物殘渣之外,付拾一還發現了一些血液痕跡。
但是口腔里卻沒有任何的傷口。
付拾一想了想,又去查看死者的耳朵。
耳朵外面看上去沒什么異樣。
但是拿了棉簽往里頭擦拭一番之后,帶出來的也有干掉的血。
付拾一揚眉:“看來死者在死亡之前,是有七竅流血的情況啊。”
這就很有意思了。
她看一眼翟升和徐雙魚:“你們說說,七竅流血一般是什么情況造成?”
徐雙魚立刻搶答:“中毒!”
翟升慢了一步,只能懊惱嘆氣。
李長博這個時候已經洗過澡換過衣裳,慢騰騰的過來了。
因為吐過,他臉上看起來還有點蒼白。
付拾一下意識問了句:“怎么不回去歇一會兒?”
“這里不能沒人。”李長博緩緩言道,目光卻一點沒往尸體上落。大概是怕自己想起那慘烈的一幕來。
這大概也算是李長博最后的倔強。
付拾一想想,就知道這是謝雙繁還沒醒了。一時之間還有點擔心:“謝師爺不會有事兒吧?”
“我叫人送他回去了。”李長博走到了窗戶邊上,小心翼翼的調整姿勢,盡量看窗外。
那副樣子,說實話看得人都有點心疼。
想了一想,覺得他也怪辛苦。
付拾一感嘆完畢,就進入了工作模式,將發現告訴給李長博:“七竅都有流血痕跡,說明死者可能是中毒,或者是腦部出現問題。”
“但是我剛才仔細檢查過,頭部并無外傷。所以排除了被敲打導致腦受傷的可能性。現在就只考慮,是不是自發性疾病。還是中毒了。”
李長博輕聲道:“清河郡王十分年輕,而且身體一向健康。我曾看見過他,他和別人說起養生,很是頭頭是道。我想,他定是個十分注重養生的人。”
付拾一就點點頭,她明白李長博這么說的意思了。
李長博這么說,是想說,中毒的可能性更大。
付拾一沉吟片刻,看一眼尸體,有些為難:“腐敗成這樣,胃容物怕是也不能拿來試驗毒性了。而且,他身上剛才……胃容物也都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