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這個話,分明就是承認了付拾一問的問題。
她不是夫妻二人親生,阿財也不是。
付拾一輕輕拍了拍阿滿的肩膀:“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兒。不過,你耶娘之中,是誰有毛病不能生養?你知道嗎?”
阿滿垂下眼睛,臉上都漲紅了。
眾人都忍不住尷尬咳嗽:付小娘子,你問的問題太尷尬了啊!人家還是個小女孩呢!
付拾一倒是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能說的。
既然阿滿不想說,付拾一也沒勉強,只看向了李長博:我想問的都問完了。
李長博咳嗽一聲,開始問自己想問的:“你和你弟弟都是怎么成為你耶娘孩子的?”
阿滿輕聲回答,略有些局促的揉著自己的衣帶:“我是我耶娘撿來的。我弟弟也是撿來的。我耶娘帶著我來長安城的路上,撿來的。”
“當時我弟弟才一歲。”
“不過具體是在哪里撿的我忘記了。我在店里等他們,他們出去買東西,買完東西回來時候,就抱著弟弟。然后我們就來了長安。租在了這里。”阿滿說到這里,忽然反問了一句:“我耶娘為什么會死?”
這個問題,李長博答不上來,只能誠懇保證:“我們會查出真相的。”
阿滿又低下頭去,好半晌沒說話。
李長博嘆一口氣:“閔大夫和你耶娘關系如何?”
阿滿抬起頭來,認真看著李長博:“閔大夫是個好人。特別好特別好的好人。”
李長博揚眉:“是嗎?閔大夫怎么好了?”
阿滿說起閔大夫,臉上竟然帶了一點微笑:“閔大夫免費幫我看病來的。上次我肚子疼都快疼死了,多虧了他。有時候我耶娘不給我飯吃,他也會偷偷給我吃飯。還跟我耶娘說,讓我幫忙帶安潤,會給一點錢。這樣我耶娘就不會天天打我了。”
阿滿這一番話,直接就叫眾人都有一點沉默:所以這對死鬼,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啊?
李長博沉默片刻,最后就只能道:“閔大夫晚上回家是嗎?”
阿滿點點頭:“是啊。一會兒我做好飯,他就回來了。”
李長博看一眼厲海:“那你叫人在此處等著。”
厲海點點頭,直接看一眼王二祥。
王二祥直接就把自己墩墻根那兒了。
付拾一嘴角抽了抽:行吧,也不是很曬,估計不會有事兒。
阿滿為首的三個孩子也傻眼了。
付拾一跟著李長博出來之前,語重心長拍了拍王二祥的肩膀:“我覺得你還是可以多讓自己舒服點。”
王二祥一臉懵懂:我怎么了我?
付拾一和李長博等人出來之后,也沒閑著。
而是敲響了左鄰右舍的大門。
問了一圈之后,眾人得出結論:曾勤壽和他妻子張娥,兩口子都還算是不錯的。不僅老實本分,而且勤勞肯干。為了賺錢養孩子,兩人都是拼了命。而且他們家兩個孩子也懂事,除了窮一點,也算是十分叫人羨慕了。
曾勤壽和張娥兩口子竟然得了這樣好評,也是叫人意外。
聽說他們夫妻二人都死了,鄰居們比衙門的人還意外。
意外之中又透出一股同情來:那他們家兩個孩子可怎么辦?不是只能等著餓死了?
李長博問到最后一次見曾勤壽他們夫妻二人的時間,卻都搖頭。記得最清楚的,還是一個三天前早上,看見曾勤壽出門去找活。
面對這個情況,李長博就皺起眉頭來。
最后一次見到曾勤壽,是三天前。
所以在曾勤壽死的那天,根本就沒人見過他們夫妻二人。
就連死之前那天,也沒人見過。
厲海沉聲道:“那或許就只能查一查,看看他附近哪個大戶人家找到的活兒。”
李長博卻緩緩道:“如果他們沒告訴阿滿實話呢?”
頓了頓,李長博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來:“甚至如果阿滿在撒謊呢?”
大家聽見這話,不由得都琢磨起來:這兩種保護管哪一種,都會導致這條線就是個死胡同。而且是費時費力的死胡同。
付拾一覺得自己有點了解李長博的:一般李縣令這么問,那肯定是因為李縣令覺察到了什么。
所以付拾一就看住李長博,揚眉問他:“李縣令看出什么了?”
李長博反問付拾一:“你覺得不覺得,阿滿太鎮定了。”
付拾一被問得有點不確定起來。
她沒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最后她就試探著找了個理由:“也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而且沒什么感情?”
李長博輕聲道:“沒什么感情必是不可能的。就算曾勤壽夫妻二人對阿滿不好。但是對于阿滿來說,畢竟是養活了她。當初帶著她逃命出來。她心里,不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而且如果是孩子,當依靠沒了的時候,也絕不會如此淡漠鎮定。”
厲海明白了李長博的意思:“所以,李縣令是說,阿滿知道些什么?”
李長博沒否認。
付拾一也有點兒被李長博說得,覺得是那么一回事兒了。
“那為什么不將阿滿帶回來審問?”小山有點不明白。
李長博說了一句:“還有兩個孩子。”
付拾一聽見這話,登時抿嘴就是一個姨母笑:李縣令果然是到了什么時候,都是如此貼心暖人啊。而且還觀察如此細微……
也沒什么好打聽的了,付拾一問李縣令:“咱們現在做什么去?”
李長博立刻答道:“巷子口那有一家賣糖水的。”
從他回答速度看,恐怕也是早就計劃好了。
于是一大幫子的人就烏泱泱去巷子口喝糖水。
都是不良人,而且李長博還穿著官服——攤主嚇得話都說不順了:“諸位郎君喝點什么?”
李長博從容不迫:“都有什么?要解暑的。”
攤主推薦一個:“有薄荷飲。”
李長博環視一圈,見眾人沒有意見,就都來一杯薄荷飲。
一杯也不值錢,一個錢一碗。
統共七八個人,攤主還送了一碟子的酸李子。
李長博給了十個錢,叫人送了兩碗過去給王二祥和阿滿。
付拾一光聽薄荷飲這個名字,還覺得肯定好喝。不過一喝到嘴里,登時就明白為啥只要一個錢一碗了:就是薄荷汁倒進涼開水里,加點稀薄的糖。
這成本,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不要錢。
付拾一深深感慨:怪不得張春盛總說,要取個好名字,才能賺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