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已是送去了驗尸房。
一天折騰了這么兩次,翟升和徐雙魚都有點兒精疲力盡。
兩人看到了付拾一,就像是看到了親人。
翟升撲上來,眼淚汪汪:“師父!”
付拾一:……你把手給我撒開。
徐雙魚一言難盡:“付小娘子快看看吧。這個事情有點兒麻煩。”
付拾一皺眉:“怎么麻煩了?”
徐雙魚輕嘆:“人臉都快被啃干凈了。根本辨認不出來是誰。”
這個事情,剛才王二祥沒提。
付拾一立刻沖進了驗尸房。
謝雙繁等人也跟著一同進去了。
付拾一只看一眼那尸體的臉,就差點把剛才吃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
那尸體臉上只有四個字才能形容。
那就是“血肉翻卷”。
付拾一扭過頭,深深的吸一口氣,這才又將目光轉回去,仔細觀察尸體面部。
付拾一找到了撕扯的痕跡:“面皮上很均勻的撕扯痕跡。看樣子,能將肉扯成這種棉絮樣,的確是魚類或者鱉這種東西。我記得,護城河里有不少魚。”
李長博頷首:“護城河里的魚不允許捕撈,而且一部分是紅鯉魚——”
紅鯉魚是觀賞魚,肉不太好吃。
最主要的是護城河里,不允許打撈,連垂釣都不允許。
所以魚是不少的。
付拾一輕聲道:“鯉魚是雜食的魚類。它們會吃蝦,小魚。而且會互相攻擊吃同類。”
“最關鍵的是,他們對血腥味很敏感。”
李長博瞬間領會了付拾一想說的重點:“所以,死者掉入河里,如果皮膚沒有破損流血,就不會被魚類啄食。”
付拾一點點頭:“至少在開始腐敗的前期,不會被魚類啃食。”
所有釣魚的人都知道,最好的魚餌是什么?是自己做的魚餌。
不管是蝦肉,還是魚肉,還是動物內臟碎末,都能吸引魚兒來咬鉤。
而人身上,最腥氣的是血液的味道。
李長博面上微沉:“所以,他掉入水中之前,面上一定有傷。所以才會引來魚兒啄食。”
付拾一贊同點頭。
謝雙繁捋胡子,冷眼旁觀:我怎么覺得,付小娘子和李縣令之間,相處越來越默契了?
翟升和徐雙魚兩人,此時已經快把眼睛湊到了那死者的臉上,仔細觀察,想找出傷口。
付拾一看他們兩個敬業的樣子,也不知該鼓掌欣慰,還是該無言。
最后她唯有出聲:“看不出來就讓開吧。”
翟升和徐雙魚對視一眼,默默退開兩步讓出位置:我們真的好沒用……
肌肉在放血之后,再被水泡著,最后就會變成一種淡粉色,末端甚至會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白色。
有點像是豬肉。
付拾一戴上手套,輕輕的一點點按壓整個面部。
沒有了皮膚,直接就是肌肉和脂肪,說實話,按上去的感覺,有點像是在按某種肉餡。
死者的眼睛估計是因為沒有破損,所以并未受到啄食。
付拾一也仔細翻看了一番。
眼球的瞳孔擴散,但是瞳孔依舊可以勉強辨認,說明死亡時間還沒有超過一天。
付拾一聞了聞整個尸體的味道,覺得也的確是十分新鮮。
當然,最關鍵的是,眼球上雖然也有點狀出血,但是并不嚴重。
這說明面部沒有遭受到劇烈的撞擊。
而這種點狀出血,一般是因為窒息。
付拾一沒有在整個面部找到任何的骨折。
付拾一輕聲說出自己結論:“死者臉上的傷痕,可能不是來自于擊打。而是可能被故意損毀。”
“故意損毀。”李長博緩緩重復一遍。
付拾一看著李長博。
李長博皺起眉頭,思量片刻又松開。
他盯著尸體,慢慢分析:“要么是原本他臉上就傷了。有傷口。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將他的臉皮劃傷,或是剝去面皮。而這兩種,不管哪一種,都可能是為了不讓別人認出來他。”
付拾一指著耳朵邊上一段并不算十分清晰的痕跡:“他的臉,可能是被人剝皮了。”
“你們看這一段,明顯是有刀割的痕跡,很整齊。”
付拾一用鑷子翻了一下那皮,讓眾人看得更清楚:“你們仔細看看,這刀割的痕跡避開了發際線。有一定幅度。而靠近皮膚的肌肉,也是被割得很平。”
李長博湊上去,仔細看了一眼就越發篤定:“是被剝皮了。不過,是活著剝的,還是死了才剝的?”
眾人想著那血淋淋的場景,不由得狠狠打了一個寒噤。
并且眾人有一種深深的感覺:我怎么覺得,李縣令是真的跟付小娘子學壞了呢?
謝雙繁因為惡寒,所以捋胡子的時候哆嗦了一下,差點拽下來一根胡子,當即疼得呲牙咧嘴。
他看向李長博,不滿提醒:“李縣令還是不要忽然說這么嚇人的話才好。”
眾人齊刷刷點頭:這話付小娘子說,才合適。畢竟我們心里都有準備。
付拾一倒不覺得嚇人。
和李長博對視一眼之后,付拾一坦然道:“沒有生活反應。”
李長博頷首:“那就是死后傷。”
眾人古怪看李長博和付拾一,油然生出一種感覺:仿佛我們有點多余……
付拾一看了一眼死者身上的衣裳,輕聲道:“衣服上并無血跡。可能是換過衣裳,也可能是因為血跡很新鮮時候,就在水里泡著了。”
說到這里,付拾一微微一愣,隨后抿住嘴唇,匆匆的解開了死者上衣,然后在死者胸口用力按壓一下。
死者的口鼻處,涌出了水。
看著這一幕,付拾一瞬間就沉默了。
她盯著死者沉思,其他人一時之間也不敢說話,最后都有點兒懵:怎么了?
徐雙魚想了一會兒,想明白其中的關竅,登時就驚呼了一聲:“怎么會這樣?!”
不明就里的其他人,就迷惑看著徐雙魚:這是怎么了?怎么還一驚一乍的了?
付拾一和徐雙魚對視一眼,然后輕聲開口問徐雙魚:“你覺得是怎么一回事兒?”
徐雙魚答不上來,只能搖頭:“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兒。但是現在這個情況,說不通啊。”
付拾一點頭,重復一遍:“是啊。說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