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付拾一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時候,就去收燈牌。
然后發現燈牌竟是被人踢壞了。
付拾一看著“拾味館”幾個字上全都是被踢的窟窿,一時心塞。
張春盛臉色陰沉沉的:“這是誰做的?”
付拾一看他一副要和人拿刀拼命的樣子,登時趕忙勸他:“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想做生意,這點委屈都受不住,那也別干了。”
張春盛臉色還是難看:“可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付拾一趕緊繼續勸:“只敢做這樣的小動作,說明對方不敢鬧事,這是好事兒。”
張春盛氣得跺腳:“人家都欺負到了頭上,小娘子怎么半點不著急!”
付拾一實話實說:“那我也不知是誰干的,著急也沒用啊。”
張春盛:……小娘子你可長點心吧!
付拾一還勸張春盛:“大不了以后多盯著一些。叫不良人也幫咱們盯著點。你就別生氣了。”
張春盛甩臉走了,咬牙切齒:我到底是為誰操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付拾一將燈箱收起來。正要回去,就看見李長博的馬車從橋對面回來。
付拾一站住腳,笑瞇瞇招呼:“李縣令是要家去嗎?”
李長博挑開車簾,溫和的笑:“付小娘子那還有吃的不曾?”
付拾一眉眼彎彎:“別人的話未必有,但是如果是李縣令,那肯定必須有。”
方良從善如流的將馬車拐了個彎,心里悄悄嘀咕:家里廚娘都要氣壞了。但愿回頭別拿我們撒氣——
李長博下了馬車,付拾一已經提著燈箱回來。
看著付拾一那略不方便的樣子,李長博含笑看了看付拾一的腿,然后建議:“以后這個活兒還是讓旁人來。”
付拾一心都要被扎漏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笑話我腿短。
付拾一故意玩笑:“那李縣令不如來幫忙?”
“好啊。”李長博平平靜靜的答應一聲,然后順勢接過了付拾一手里的燈箱。
付拾一:……李縣令我其實是開玩笑的,您這樣我有點受寵若驚。
付拾一誠惶誠恐的打聽:“李縣令這是怎么了?”
李長博看一眼付拾一不安的樣子,忽然微笑起來:“付小娘子在怕什么?”
付拾一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覺得這些不像李縣令的風格。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長博輕笑一聲:“因為我怕我對付小娘子不好,付小娘子被旁人挖走。”
付拾一有點兒糊涂,于是疑惑的看李長博。
李長博便意味深長看付拾一一眼:“徐坤那里缺個仵作。已和陛下提了你。”
付拾一頓時震驚到不敢相信:什么?我竟然在唐玄宗面前露臉了?我的名字,陛下居然都知道了!
付拾一按住胸口,忽然有點兒受寵若驚:“太突然了。”
李長博仍是微笑:“所以我對付小娘子好些,付小娘子可別和別人跑了。”
付拾一聽著這話,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容,再一次按住胸口:天啊,李縣令你能不能不要這么撩!你這是打開了電力開關嗎?
李長博放下燈箱,問:“還有什么吃的?”
付拾一決定親自給李長博做去。
于是就問他:“還有雍菜,還有一根小苦瓜,要不然炒個雍菜?再來一個清炒苦瓜?”
李長博想了想:“沒什么胃口,想吃點粥。”
付拾一就道:“那吃白粥還是肉粥?”
“白粥。”
付拾一就去廚房煮粥炒菜。
張春盛想過來接過去:“我來吧小娘子。”
付拾一搖搖頭:“李縣令今日很不對,我來吧。”
付拾一炒完菜,粥差不多也就好了——時間匆忙,來不及現煮粥,所以付拾一偷懶用了剩下的米飯。
這樣能快一些,但是粥沒那么香。粥皮也結不出來。
雖然有點委屈了李縣令,不過付拾一覺得,這個點,還是早點吃上飯最好。
付拾一端著飯菜出來時,李長博正盯著院子里出神。
院子里的情形其實現在看不清楚,只是影影綽綽的。
付拾一放下碗筷,輕聲叫他:“李縣令?”
李長博回過神來,歉然一笑:“想事情,竟是想出神了。”
付拾一順勢在他對面坐下來:“李縣令今日到底怎么了?”
李長博猶豫片刻,輕輕搖頭:“無事。”
付拾一見他不想說,也沒有再追問,只道:“那我在旁邊數錢。李縣令別見外。”
李長博笑著搖頭:“付小娘子只管做自己喜歡的事。我不介意。”
付拾一就去數錢——每天到了這個時候,一抽屜的錢倒出來,她都是最開心也是最震撼的。
看著那些圓溜溜,中間有方孔的、黃澄澄的銅錢,付拾一就覺得幸福。
也油然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自豪:瞧,都是我賺噠!
付拾一一面數錢一面笑,李長博就在旁邊看著,慢慢的,悠然的喝粥。
粥是白粥,不夠香也不夠甜,米不是貢米。
菜的滋味雖然很好,可畢竟都是素菜,不見什么油葷,也不是什么復雜的做法,和家里那些講究的菜色沒法比。
可不知道為什么,李長博卻只覺得自己吃出了一種滿足和安寧。
真正的,來自于內心的安寧和舒適。
付拾一數過了錢,發現果然比昨日也沒多多少錢,一共是八千錢。
刨了成本后,凈利潤是三千二百五十三錢。
付拾一很滿意,盯著那錢,笑得燦爛。
李長博失笑,低頭喝干凈最后一口粥,這才開口:“付小娘子這么用心賺錢,那等錢賺夠了,還會這么開心嗎?”
付拾一想了想,歪頭:“李縣令覺得,賺錢這個事兒,有頭嗎?就像是做官一樣,難道最后不想做個宰相什么的——”
李長博更笑:“做到了那一步,不也就到了頭么?”
付拾一沉吟片刻:“那也許賺錢到了一定程度,不愁吃不愁穿,那就有心力去做更多和更喜歡的事情。”
李長博思量片刻:“比如?嫁人生子?還是繼續做仵作——”
付拾一認真想了想,然后搖搖頭:“應該是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甚至跟著那些商船,去別的國家——”
李長博聽得出了神。
付拾一一面講,一面疑惑:李縣令到底是怎么了?
她看向方良。
方良攤手: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我家郎君肚子里的蛔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