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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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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彎下弦月照著窗,似蒙昧珠光四散流瀉,堂外的草木荒疏氣味緩緩涌進。燭火一跳一躍,幽滅不定間散發蠟油的刺鼻氣味,透明的淚珠一滴一滴順勢滑落于燭臺之上又凝結成白蠟,似一聲幽怨的嘆息,映著沾染了凋敗灰塵的重重錦繡帷簾,似長歌此刻荒涼的心境,幽迷在昏暗的光線中。

  石竹姑姑領著晏之進堂內用飯,山上餐食簡便,就兩道自種蔬菜,一盤烤兔肉。也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不過好與不好都與長歌無關了。因為她有藥膳要吃,一大碗黑糊糊的湯粥。

  因為湯粥還燙著呢,長歌只能等它放涼了。這時老頭也來了,一屁股坐在竹制的板凳上,端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發出一聲喟嘆。他拿起筷子招呼晏之:“吃,吃,吃,吃你的。”石竹姑姑見老頭來了,她便離開了。

  晏之看老頭每樣都嘗過了,他這才端起來碗筷。

  “你男人倒甚是謹慎。”老頭瞥了長歌一眼道。

  長歌與晏之對視一眼,她面上個一紅,忙搖手說:“他不是我男人。”

  老頭頭也不抬,只管挾菜:“現在不是,早晚也是。”

  長歌臉上燒得更厲害了:“老伯,你別瞎說,他有心上人。”

  “你怎么知道那心上人不是你?”老頭側眼瞧她。

  長歌自知辯駁不過他,也不想與他辯駁,怕傷及無辜,只得干笑兩聲答:“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了,說正事吧。”

  “怎么我說的就不是正事?”老頭放下筷子,倒了一杯酒,又嘬了一口。

  長歌長長地抽了一口氣,心里默念:別生氣別生氣別生氣,這是祖宗,這是祖宗,這是祖宗,你娘的性命還在他手里,你娘的性命還在他手里,你娘的性命還在他手里。

  一番洗腦后,繼而換上甜甜的笑容:“老伯,還是說說我此番前來的…要事吧。”

  “是決定要住下了?不走了?”老頭不給她繼續往下說的機會。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被他打斷了。晏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臉上寫著四個大字:愛莫能助。

  “老伯,我這回是為了我娘親來的。”好不容易長歌才逮到機會把話說出來。

  “你娘,你娘是誰?”老頭挾了一筷子烤兔肉,塞進嘴里大快朵頤著。

  長歌耐著性子道:“我娘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娘中毒了,這毒還很邪性,不知道賀老翁能不能幫忙解了。”長歌說完頓了頓,看老頭的反應,見老頭只顧挾菜也不打斷她了,長歌這才繼續往下說,“我娘所中之毒,名為渡命,老伯你可曾聽過?”

  老頭略略一怔,舉杯的手又落下來,他抬手擦了擦嘴,側過臉來,睜圓眼珠問:“渡命?可是西域奇毒渡命?”

  長歌大喜:“老伯是知道?!對對對就是渡命。”

  老頭捋捋小山羊長須,長須上還掛著菜汁,全給他抹勻在胡子上,他緩緩道來:“我也只是聽過,并不曾見識過這種毒藥。這是一種慢性毒藥,藥量越足,中毒者活命時間越短。若中毒淺,活個五六年上十年是沒有大礙的。你說你母親中了這個毒?”

  長歌的心隨著他這番話落了又懸起,懸起又落下。“我不知道,被人告訴我她中了這個毒。”長歌惴惴不安說。

  “你娘有何中毒之癥?”

  “從我記事以來,我娘親一直都體格虛弱,夜里少眠驚悸,只是臉色憔悴,傷寒著涼也要躺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這也算中毒之癥?我原以為她只是體質不好,從未往中毒之上想。”

  “你可有兄弟姐妹?”老頭鄭重了神色。

  長歌搖搖頭:“我娘落了兩三胎,因何落胎,我也不甚了解。只是落胎之后,她身子才越發不好的。”

  聽她說到這里,老頭也不忙回答,只是抬了抬手,讓長歌先將藥膳吃了。長歌才問出來頭緒,雖不愿,但也不好逆了老頭的意思。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舀了那碗黑漆漆的東西往嘴里送,一股濃烈的中藥味直沖鼻腔,藥膳又甜又苦還有一股子腥味,難吃的很,長歌也不敢嚼,只能大口大口的往下咽。

  好不容易,一盅湯粥見底了,長歌幾欲作嘔,晏之忙遞上清水給她漱口。

  一碗熱乎乎的藥膳下去,長歌并不覺得舒暢,反而腹中有翻涌之勢。但搞清楚娘親所中之毒要緊,長歌也顧不得難不難受,撫了撫胸口,將東西順下去,又道:“老伯,可有頭緒?”

  老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兩眼,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不急,先等著。”

  長歌不解:“等什么?”

  老頭不耐煩的拿筷子瞧瞧碗:“等我吃完飯先。”

  長歌點頭:“是的,是的,吃飯要緊,吃飯要緊。我上一旁去等著你們。”說完,她縮了縮脖子起身往堂內的竹子睡榻走去。那睡榻旁點了熏香,但是不知是何熏香,聞著清清涼涼的。喝完藥膳后的長歌,感覺周身都是腥臭的藥膳味道,實在要去熏香去去味。

  不知他倆又發生了何事,只聽老頭又敲敲碗,催促他快些吃飯。

  晏之知道長歌很在意這老頭,他便也乖乖順從老頭的吩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飯。老頭的余光中,流露出一些贊賞的意味。

  這清涼的熏香要放在平時,長歌聞著定是舒暢極了的,但今晚卻是腦子混沌一片,胸腔有一股火燒起來了,燒得心臟劇烈的跳動。原是腹中有翻涌之勢,聞著這熏香后,腹中的翻涌之勢下去,可胸腔的翻涌之勢蹭的的就上來了,一股熱流要沖出來,讓長歌強行咽下去后,又沖上來,她又咽下去,幾番來回,終是長歌不敵。

  她“哇”一聲,口中吐出來東西,甚至來不及沖出去。

  老頭瞅見將碗筷一扔就起身來,他才起身,一個身影唰的就到了長歌身旁蹲下來,輕撫她后背:“怎么了?”

  長歌抬手擦了擦嘴,慢慢抬起頭來,面有愧色道:“臟,你離我遠點。”

  他眉頭一蹙:“不臟。”從懷里掏出那連理枝的錦帕就給她擦拭嘴邊殘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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