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顧期料到了，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秦云和刑立既然選擇了武校這條路，遲早都要面對的，但現在畢竟還是個學生，他嘆了聲氣，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努力讓自己語氣有幾分岳老的感覺，溫和下來：“傷是那時候留下的？”
秦云感受著頭頂的大手，微微抬頭，猶豫了下才說“不是，剛下來的時候就遇上了人，那個時候才被傷的。”
起顧期點頭，看了下，“這傷，大概率要留疤的，不過好男兒留點疤不算什么，那都是英雄的象征！殺人的時候害怕嗎？”
秦云欲言又止，點頭，又搖頭，“我……顧不上害怕。”
殺人那會情況很緊急了，他只顧著帶著唐今南跑，根本沒有想太多。
甚至殺人的時候，他其實都沒有一點點停下步伐和發呆，只是事后跑了躲起來了，才有空去想那時候的事，原來自己殺了人。
秦云低著頭，“我只是為了保命，沒覺得有什么好害怕的，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我出手，就是對方出手，我想要活，所以我選擇了出手…”
“我才十八歲，我不想死在這里。”
“今南為了救我受傷，我也不能叫他落在這些人手里。”
“我悄悄的發誓了一定要替大伯大伯母守護緋還有秦妃的安全，我不能死在這里。”
是的。
老秦家欠了大房這么多，如今沒辦法償還。
好不容易的，他可以選擇了一條路補償的路，替大伯守護緋，守護秦妃。
他怎么能輕易死了。
秦云一臉堅毅，轉而憨憨的咧嘴一笑，“可是，雖然我給自己找了很多順利正當的理由，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我居然毫無波瀾，起叔，我是不是，骨子里其實很冷血？”
起顧期有些沒預料到，秦云平時看起來又傻又憨，可關鍵時候，心態卻反而穩的一批，正常人第一次見了血，哭爹喊娘的，當然，不是自己，自己沒這么蠢樣。
秦云還留有理智，知道一路帶著唐今南躲躲藏藏等到自己這群人找來，這心理素質比自己想的好，讓他不由暗贊一聲：“今時今日，若是換做對方殺你，你覺得對方會反省嗎？”
秦云一愣，毫不猶豫的搖頭，“不會。”
錢老的人，喪心病狂！死在他們手里的人不少，怎么可能會為了一個秦炎唐今南而去反省。
甚至，可能當下后就忘記他們了。
“起叔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內疚嗎？”
“你不止不用內疚，你甚至要慶幸…”起顧期往石頭上一靠，感嘆一聲，“你小子運氣算好的，怎么，走武校這條路，你不會覺得，你能一直不開刀吧？”
“開刀，是遲早的事，見血，也是遲早的事，錢老的人死不足惜，你的開刀對象是他們，他們罪無可恕，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你解決這樣的人，用迷信點的話來說，是功德，老天都得給你記一功。”
“雖然按照你的年紀來說，現在開刀有些為時尚早，但真的到了生死險境，對手可不會看你幾歲，對這樣的人下手對你來說，你反而不需要有心理負擔，只需要去調節自己，懂嗎？”
秦云思考了下，“好像懂了。”
“錢老的人身上沾了太多人命，殺了就殺了，就是出去，他們也難逃一死。”
“但是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未必有錢老的人這般惡行，也可能是窮兇惡極，那時候要下手，對我來說挑戰難度更大，是嗎？”
“腦袋瓜子還是很靈光的。”起顧期笑道，“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對你來說唯一麻煩的就是你開刀年紀有點早，才十八歲——按照正常歷練，你應該起碼也要到三年后，現在早了些，對你來說，不見得是好事，也不見得是壞事，是好是壞，要取決于你怎么去處理這個事。”
秦云在這之前生活還是一片平靜沒什么波瀾的！
他是二房的人，性格憨，但是心地善良！
如果說秦家的男孩里，秦老爺子最喜歡誰，莫過于這個孫子，雖然打得也最多，可打是疼罵是愛不是。
老秦家放在今年之前，就是很普通的農民人家，哪怕有秦炎這么一個培養人，可也沒接觸過什么大事，大起大落，別說殺人，打架都罕見——
秦云如今卻開了刀，見了血。
那老秦家的人倘若知道，要怎么面對他，他又要怎么去面對老秦家的人，這個心態轉換，才可能比較難。
起顧期把自己作為過來人的經驗一點也不藏私的告訴了他。
也沒轍，這里也只有自己可以告訴他。
秦紅緋見血不怕，可像她一樣熊的孩子你也少見。
秦晚晚，秦沁——估計見到血都能嚇死。
秦炎，也是保護動物一枚。
……算起來，這老秦家，都五個人在這邊了。
起顧期心里咕噥了一聲。
秦云看著自己的手，殺人，其實他不怕。
他就是在動手后再去面對緋他們，就覺得心里怪怪的，“起叔，你第一次殺人害怕嗎？”
起顧期淡淡定定的說，“不怕啊，頂多有點慌吧，我和你不同，我是起家長大的，從小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而且我那時候和你處境大不相同的是，我開刀后有專門的心理師安慰我，你現在這個處境，導致你沒辦法及時疏導心理，只能及時調解，但不是壞事，適者生存，這句話，放哪都適用。”
“其實用心理師的話來說”
“你就是不習慣，等多殺幾個，習慣了其實就沒什么了。”
是的！
第一次開刀不習慣，多開幾次就習慣了嘛。
誰不是從第一次過來的，和娶老婆生孩子，應該差不多吧。
秦云認真傾聽，一臉佩服的點頭，起叔說的很有道理。
應該是自己不習慣。
多開次就習慣了——
畢竟走武校是自己選擇的。
對，不是壞事。
秦云忽然就想通了，咧嘴笑道，“起叔你說的對，是好事，起碼，現在的我比之前要勇敢許多了，就是再有什么事，我也可以站在緋他們身前保護了。”
而不是像之前一樣，反而要被緋保護著。
這么一想，秦云握了握拳頭，豁然開朗，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