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祖父姜冕在世時給孫兒們起好的名字,洗三之后姜三郎便有了大名:姜思堂。
五郎姜思堂是個很精神的小家伙,姜留跟著祖母去看時,發現小五郎的頭發很濃密,雙眼很有神,小鼻子小嘴巴都很可愛,就是太小了,小得讓姜留不敢碰他。但奶娘說五郎有六斤三兩,已經不算個小了。
“姑娘生下來時足足七斤三兩,水水靈靈的,誰見誰夸。”趙奶娘很是驕傲地著姜留出生時的模樣,“二爺一見就說像他,抱著就不看撒手了。”
姜留托著小腦袋,眼睛亮亮地望著趙奶娘,“那姐姐呢?”
“三姑娘是五斤二兩。”
姐姐生下來時竟比小五郎還輕一斤,那得多小啊,姜留忽然覺得很心疼,“奶娘,我要把姐姐養得胖胖的。”
趙奶娘笑著點頭,“好,姑娘勸著三姑娘多吃多睡多跑跑。”少讀幾本書,少看那些酸溜溜讓人悲春傷秋的詩句,少掉幾滴眼淚。
進房送湯的劉成媳婦站在趙奶娘身邊,看著六姑娘喝湯。六姑娘出生時她還在二夫人身邊伺候,所以很清楚當時的情況。就是因為六姑娘個太大了,二夫人疼了一天一夜才將她生下來,中途好幾次都脫力了。生下六姑娘后二夫人的身體受損一直沒恢復到從前,無法再懷孕生子。
六姑娘小時候太能鬧了,晚上得讓人抱著睡,一沾枕頭就醒,醒了就扯著嗓子哭,哭得整個西院都沒人能睡著。為了能讓夫人睡個安生覺,府里的丫鬟、婆子和奶娘輪流值夜照顧六姑娘,一院子的人被她折騰得精疲力盡,也就整日不歸宿的二爺才覺得六姑娘可愛。
終于有一晚,回來睡覺的二爺被大哭的六姑娘吵醒了,指責奶娘不會帶孩子。二夫人便反駁道,“六娘本就不好帶,誰帶都是這樣。”
二爺偏不信,便把六姑娘待到了他的房中。竟也邪門了,六姑娘到了二爺手里竟然出奇地聽話。姜二爺便以此為由將奶娘趕走了,六姑娘便被養在了二爺房中,任二夫人怎么說怎么勸他都不放手。二爺頑劣,由他親手養大的六姑娘更是青出于藍,劉成媳婦就沒見過比她更淘氣的孩子,三姑娘被她欺負,二夫人常默默落淚,但二爺卻覺得六姑娘怎么看怎么好,繼續縱著寵著……
“劉嬸做得湯很好喝。”姜留喝完冰糖銀耳湯,把碗遞給劉成媳婦,繼續道,“下次再少放兩粒冰糖,一定會更好喝。”
“是,奴婢下次少放兩粒。”劉成媳婦回神,將湯碗接過。那個讓她們個個頭疼的六姑娘,長大后竟變得乖巧又懂事,真是老天開眼了。
可惜這樣的好姑娘,就要給別人叫娘了。二爺與二夫人不睦,二姑娘打小便跟二夫人不親,恐怕六姑娘現在連夫人的模樣都忘記了,就連跟二夫人最親近的三姑娘,也被雅正夫人收了心。劉成媳婦鼻子一酸,端著碗快步走了出去,差點與三房的管事媳婦撞上。
三房新添了少爺,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姜海媳婦笑著扶住劉成媳婦,“我光顧著想低頭走路了,差點撞倒嫂子,嫂子沒碰著吧?”
劉成媳婦搖頭,笑了笑退了出去。趙奶娘迎出房門,“你怎么過來了?”
姜海媳婦笑道,“三夫人月子里悶得慌,想請六姑娘過去說說話,六姑娘可得閑?”
“閆家老夫人和姑娘們走了?”趙奶娘問道。
“剛走。”
娘家人剛走,三嬸就急著找自己,想必是有事兒呢。姜留抹抹小嘴兒跳下凳子,“等閑,走吧。”
進了西外院正房堂屋,趙奶娘幫六姑娘脫了披風,又讓她在火盆邊烤得熱熱乎乎的,才進了里屋。里屋內熱氣鋪面,趙奶娘又給六姑娘脫了小夾襖,才將她送到三夫人床前。
頭戴厚抹額滿面紅潤的閆氏靠坐在床上,小五郎在她身側睡著。姜留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喚了聲三嬸,便望著剛出生的小弟弟,見他膚色比昨日好看了不少,兩個核桃大的小拳頭放在腦袋兩側,睡得正香。
閆氏跟她一起,目光柔和似水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留兒,我和你三叔覺得五郎跟你有緣,想讓你給他娶個乳名。”
啊?姜留驚訝地抬頭,“乳名?”
閆氏給侄女解釋道,“就像你一樣,你的大名叫姜慕蘭,小名叫留兒……”
姜留又啊了一聲,“留兒的大名不是叫姜留么?”
閆氏笑歪了,“這是哪個給你講的,看三嬸不撕她的嘴!”
“……”沒人給她講,是她自己這樣認為的。因為身邊的人不是叫她留兒,便是喊她姜留,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叫姜留。
原來,自己的大名叫姜慕蘭啊……木蘭……會不會有一天,萬歲要點她爹爹去打仗,她爹爹不想去,然后她女扮男裝去從軍呢?她的九九八十一番劫難終于歷完,生意剛剛走上正軌,又要替父從軍征了嗎?
“留兒……”閆氏見侄女呆呆的模樣,喚了她兩聲,待她回神才接著道,“留兒覺得怎么樣?”
起乳名么?她給五郎起乳名合適么?姜留有點蒙,轉頭看趙奶娘。
乳名是得寵的孩子才能有的,老夫人定不會給五少爺起乳名,所以怎么給五少爺起乳名就由著三爺和三夫人做主,雖不知他們為何讓六姑娘給五少爺起乳名,但這是好事,證明三房看重六姑娘,覺得六姑娘能給五少爺帶來祥瑞。于是,門邊的趙奶娘點頭笑道,“姑娘想想,可有好聽的名兒?”
好聽的?姜留撓了撓小腦袋,姐姐比較擅長這個,她只能想到旺財阿福這樣的,不合適啊……五郎是春天生的,屬兔,叫兔春?
好像也不好……
見侄女小腦袋又點又晃的,閆氏便耐心地等著。
姜留想了好半天,才用胖乎乎的手指頭在床上寫著,“三嬸你看,五弟的大名叫姜思堂,‘思’里有田,‘堂’里有土,現在又是春天,正式萬物要萌發的季節。留兒看著五弟機靈又壯實,像田里的小樹苗一樣,不如就給他叫‘小樹’?”
“小樹,樹兒?”閆氏喚了兩聲,笑著點頭,“這個名兒好。”
真的嗎?姜留咧開嘴笑得極為開心,低頭在五弟跟前輕輕道,“小樹。”
正在睡覺的姜五郎張開迷蒙的小眼睛,小嘴唇一撇,嗚哇嗚哇地哭了起來。
閆氏開心笑了,“五郎也喜歡呢,娘的小樹兒,是不是?”
姜小樹的兩個小拳頭搗騰幾下,哭得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