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三姑娘來過幾回,從未跟二夫人講過話。”齊嫂低聲道,“為求穩妥,我待會兒在門外候著吧?”
王大姑娘房中應有不少各府過來送嫁的姑娘和少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趙奶娘點頭。
姜留跟著姐姐進入大表姐房中,將王家、孔家還有一些與王家交好人家的姑娘正在圍著王幽影夸獎她的嫁衣、首飾和妝容。
王幽影也是個狠人,為了嫁人時穿衣好看,她硬生生地把水桶腰餓成了葫蘆腰,臉也小了兩號。上了妝后不能說明人,但也絕稱不上丑了。姜留想著當年大舅母孔氏當年出嫁時,或許也是這個模樣。
將姜家姐妹進來了,屋內的姑娘們都望過來,只見姜慕燕著白白底紫粉兩色葡萄長身褙子和暗紫紋長裙,雙耳垂紅寶石墜子,頭插藕紫色玉簪,這身暖色裝扮淡化了她的疏冷氣質,很是得體。再看胖乎乎的小姜留,她穿著藕粉色交領小襖和粉藍色素面裙子,頭上雙平髻也只簡簡單單地系著小絨球,這般尋常的小姑娘打扮襯上她的無可挑剔的小臉,便讓人覺得十分亮眼。
精心打扮過,身著荔枝紅纏枝葡萄文飾褙子的,頭戴牡丹玉簪的孔梅哼道,“你們再遲一步,我家就出門了。”
見大表姐不吭聲,姜留小腦袋一歪,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回六姑娘,現在還不到巳時。”劉婆子回道。
姜留哦了一聲,慢悠悠地道,“我步子雖慢些,但半個時辰怎么也能走完這一步的。”
想到前兩年姜留慢得急死人的模樣,王幽影還覺得十分地心塞,不想聽她再說下去,“燕兒留兒,你們來了。”
姜慕燕本想講幾句祝福話的,但看到王幽影身上的嫁衣,便想到了被她燒毀的娘親的嫁衣,心中很是難受,話也不想說了。
姐姐不說,姜留便道,“留兒和姐姐祝大表姐與表姐夫舉案齊眉、夫唱婦隨、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聽到她說“早生貴子”,屋內的姑娘們捂住嘴笑了起來,王幽影也含羞地低頭,她臉上和脖子上抹的粉太厚看不出來,耳朵卻全紅了。
恭喜完表姐,接下來便可以坐著歇息了。姜留拉著姐姐坐在桌邊,聽著一屋子姑娘嘰嘰喳喳地議論首飾和衣裳。
誰知這些人話沒說幾句,便扯到了孟家身上。孟三夫人崔氏的侄女崔云湘道,“媚兒妹妹給幽影姐精心準備了添妝,可惜她送不過來了。”
孟三爺被殺,孟雅媚尚在孝中,不能出門。大喜的日子,王幽影不愿提到孟家人,隨口道,“她回頭跟她說,她的心意我收到了。”
“本來,她是可以開開心心來給幽影姐添妝的,可有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崔云湘卻不肯打住,非要替孟雅媚鳴不平,說完這話還怒視著姜慕燕和姜留,擺明了是沖著姜家姐妹。
“就是!”孔梅也跟著附和,其他姑娘都等著看熱鬧不吭聲,王家姑娘們也不說話。
姜慕燕沉下瓜子臉剛要開口,卻被妹妹搶了先。姜留一邊剝桔子一邊問,“我看見不得人好的是崔云湘你自己吧?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心里不清楚?”
長眼薄唇的崔云湘沒想到姜留敢直接頂回來,立目道,“怎了,你們做了我還不能說了?你們敢做我就敢說!”
姜留還沒說話,姜慕燕便開口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們所做之事,樁樁件件可擺到臺面上來,若你不信,現在咱們便去正堂,當著外祖母和諸位夫人、少夫人的論一論?”
“論就論,我怕你不成!我姑姑年紀輕輕就守寡,整日以淚洗面,媚兒才九歲就沒了父親,你們還不準我說了!擱到哪,都是你們沒理!”崔云湘跳了起來。
“孟三夫人守寡、孟雅媚失父,是因為孟三爺違了國法。這案子是圣上下旨,京兆府尹親自辦的,他被判斬刑,是經刑部和大理寺上報核準,萬歲親批的。”姜慕燕站起身,冷聲道,“走吧。”
說完,姜慕燕拉著妹妹便往外走。
王幽影這才開口道,“燕兒妹妹要去哪?”
“與崔云湘去外祖母面前論理。”姜慕燕沉著小臉,這么多人看著,她絕不準崔云湘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子姜家身上。
往常都守規矩當悶葫蘆的姜慕燕,怎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較起真兒來了?王幽影不悅勸道,“祖母忙著呢,哪有功夫理這些。都是自家姐妹,拌幾句嘴就鬧到長輩面前像什么話?你們誰也別說了!”
“就是!”孔梅挖了姜慕燕一眼。
“哼!”崔云湘抿薄唇重重哼了一聲,被其他姑娘拉到了一邊。
姜留歪著小腦袋道,“姐姐,既然外婆忙著沒工夫理,咱們就跟崔家姐姐去大理寺論理吧?大理寺是最講道理的地方,對吧?”
大理寺蕭峻平可是吵遍朝堂無敵手的能人,想說理就得找這樣的才過癮。
“也好。”姜慕燕的目光徑直看向角落里的崔云湘,“走吧。”
崔云湘的父親不過是將作監的小官,見姜家姐妹咄咄逼人,她嘴一撇就哭了,“你們仗勢欺人,我不就是說了幾句閑話嗎,你們至于這樣嗎?”
姜慕燕掃了她一眼,帶著妹妹就向外走。王幽影立刻站起身喝道,“燕兒你去哪?你的規矩呢?!”
姜慕燕回眸,“崔云湘咄咄逼人時,大表姐不質問她規矩,現在卻來問我?我和妹妹是來給表姐添妝送嫁的,我們哪一點沒守規矩?”
“你何必跟她……”
“我親妹妹,你的表妹,差一點就被人害死了。你卻問我何必?”姜慕燕氣得聲音都抖了,紅著眼圈質問王幽影,將她轉頭不敢看自己,拉著妹妹直奔外婆的院子而去。
姜留沒想到姐姐會這么強勢,她感動又開心,將剝出的橘子瓣舉到姐姐嘴邊,“姐姐,吃桔子。”
姜慕燕含住桔子,一股酸甜散開,差點逼出她的眼淚。還不到表姐哭嫁的時候,她這時哭了便是失儀,姜慕燕借著吐桔子籽時,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姜留又往嘴里塞了個桔子瓣,笑瞇瞇地道,“姐姐,外婆桌上的擺的核桃酥看著很好吃,咱們去吃吧?”
“好。”姜慕燕深吸一口氣,掛上得體的笑容,帶著妹妹去見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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