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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太后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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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您可算回來了!”等候在府門內的老管家姜厚連忙迎上來,“您快去老夫人那里瞧瞧吧,老奴都不敢進院了。”

  “誰在府中?”姜二爺把馬韁繩扔給門人,快步往里走。

  厚叔跟不上,只能后邊喊了一句,“您是頭一個趕回來的。”

  “您老歇著,我去看看。”

  “誒。”二爺回來就沒事了,老管家坐在靠墻的長凳上歇腳。

  快步走進北院正房,姜二爺只當未察覺屋內壓抑的氣氛,笑道,“姐怎不提前送信回來,好讓兄弟們去迎你。”

  被母親冷了這半天的姜平藍連忙起身,“二弟回來了!元冬,玲兒快給舅舅拜年。”

  姜平藍的一雙兒女上前拜年,姜二爺拉起兩個孩子,拿出小荷包,“舅舅早就備下,就等著你們來呢。姐,我姐夫呢?”

  姜平藍小聲道,“衙門事多,趕不回來。”

  沒回來正好,免得自己看著他來氣。姜二爺拉著姐姐坐到母親身邊,“姐的身體可好些了?”

  她哪來的病,只是丈夫不許她回來的借口罷了。姜平藍羞愧低頭,“……好多了,有勞二弟掛記。”

  “那就好。娘,您看姐姐無事,這回該您能睡安穩了吧。”姜二爺笑吟吟地給母親捶肩。

  姜老夫人怒道,“盡說胡話,娘什么時候睡不安穩了?”

  “是,兒說的是胡話。”姜二爺嘴上應著,卻向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偷偷眨了眨眼睛,七歲的廖春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虎頭虎腦的廖元冬湊到姜二爺身邊問,“二舅,東市好玩嗎?”

  “當然好玩了。”姜二爺與姐姐道,“讓猴兒送元冬和玲兒去找大郎他們,看過花燈再回來?”

  倆孩子立刻來了精神,眼巴巴地望著外婆。

  姜老夫人不準,“孩子坐了半日的車,哪還有力氣去看花燈!”

  他們有啊!倆小家伙不敢說話,只能干著急。

  “你們外婆說得對,看花燈也不急于這一兩日,到上元節還有好些日子呢,明天二舅帶你們去玩。”姜二爺樂呵呵的,“到時候娘也一起去。”

  姜平藍連忙道,“女兒陪娘一起去看花燈、逛廟會。”

  “有什么好逛的。”姜老夫人最上這么說,心里想的確是女兒小時候的一幕幕,臉色漸漸舒緩。

  見屋里氣氛緩和下來,姜二爺帶著兩個孩子出門,留下母親和姐姐在屋內說些貼心話。

  母女之間,說開也就好了。

  待姜留跟著哥哥們回到家后,見姑姑親親熱熱地坐在祖母身邊,挨個打趣他們。

  “大郎才十五歲,個頭就要追上大哥了,真是了不得。”

  “大郎這兩年眼見著長。”陳氏笑得合不攏嘴。

  “四郎真會長,比三弟和弟妹都俊。”

  “姐你別看這會兒裝老實,脾氣比我倆都大。”閆氏一臉笑。

  “這些彩頭都是你們猜燈謎得的?哪個猜中的多?”

  “三妹妹,她猜燈謎最厲害。”姜慕容湊到姑姑身邊,親昵地摟著她的胳膊。

  “留兒也長個了,娘您看,這丫頭越長越像二弟小時候。二弟六七歲時穿著裙子滿屋跑時,可不就是這個模樣么?”

  哎呦?爹爹小時候還穿過裙子呢!姜留沖著爹爹做鬼臉。

  姜二爺蓋住閨女慘不忍睹的臉,“爹六七歲時跑得比你快多了!”

  廖元冬方才就發現了姜留走路不對勁兒,上前關心道,“六妹妹腿疼嗎?”

  姜留搖頭,“不疼,就是走不快。”

  “走不快沒事,表哥可以背著你!”十一歲的廖元東挺起小胸脯,好像自己已經是男子漢了。

  姜凌立刻道,“六妹妹七歲了!”

  “沒事,表哥勁兒大,七歲也背得動。下次出去看花燈時,表哥就背著你。”廖元冬根本沒聽懂表弟的意思,一個勁地表示自己很有力氣。

  又來一個跟自己搶妹妹的。姜凌冷下小臉,看來明天有必要拉他出去練練,好讓他知道這里誰勁兒最大!

  姜留笑瞇瞇地對表哥道,“我可以自己走。”

  “六妹妹笑起來比年畫上的童女還好看。”廖元冬忽然叫了起來,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姜凌擋住妹妹,覺得廖元冬更礙眼了。

  終究,廖元冬也沒能背著姜留去看花燈。因為第二天后晌皇宮傳出喪訊,太后殯天,花燈沒有了。

  聽聞噩耗,大周文武官員和百姓跪地痛哭時,內心卻有種塵埃落定的解脫感——病了一年多的太后終于死了。

  痛哭的人中最高興的,當屬京兆府尹張文江。太后殯天,萬歲無心過問朝事,勒令他十日查清的投毒案當然也無心過問了。痛哭完畢,五天沒睡過好覺的張文江飽餐一頓,一覺到天明。

  孟回舟也巨石落地,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后,第二日早早與百官一同到宮門前哀嚎。

  太后殯天,康安城由年節喜慶的紅變成了悲哀的白,但真正傷心欲絕的也只有親人了。樂陽公主幾度昏厥,景和帝哭到聲音嘶啞后,降下圣旨:太后殯天舉國服喪,寺院、道觀為太后誦經超度,文武官員及所有百姓四十九日內不準屠宰,一年內不準宴樂婚嫁。

  眾人聞之,不只臉上哭,心里也跟著苦。依大周律令,太后殯天舉國喪應該是百日內不準作樂,一個月內禁嫁娶。但景和帝為了彰顯他的孝心,將舉喪的時限延長到了一年。眾人除了夸獎萬歲孝感動天,還能說啥?

  換了一身白的姜二爺小心翼翼地問,“圣旨上沒提停科考?”

  姜猴兒搖頭,“沒,應該不能停吧?”

  “為啥不能,太后她老人家殯天了,舉國服喪!”姜二爺振振有詞,“服喪期間,兒子能去應考嗎?”

  不能!姜猴兒搖頭,二爺還有希望。

  姜寶嘆了口氣,“二爺,您還是踏下心來好好讀書吧。”

  爺不讀,打死也不讀!姜二爺怒沖沖地站起身,“爺去接大哥回府!”

  太后死了,萬歲定無心再過問大哥的案子,姜二爺與母親商量后,跑到京兆府,詢問張大人是否可接大哥回府將養身體。

  在宮門前跪了半日的張大人走起路來比他的留兒還慢,姜二爺沒耐心等著他挪到近前,趕過去躬身行禮,“草民姜楓,拜見大人。”

  由下屬攙扶著的張文江當然知道他是為什么來的,說了幾句安撫客套話后,便準他去回春醫館接姜松。

  姜楓走后,張文江端起茶喝了兩口,才憤憤與師爺道,“本府出宮時遇見了孟回舟,他裝得比誰都傷心,但眼里的輕快可瞞不過本府!師爺說他為何如此得意?”

  讓大人您記下了,他還能得意幾時?師爺連忙道,“大人放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此案定有水落石出之日。若孟大人是元兇,您早晚能將他繩之於法。”

  “然!”張文江肅然道,“師爺這就起草公文,訴此案詳情,自西城指揮使至衙吏,有瀆職者一律依法嚴辦!”

  “是。”師爺應下,心知這案子是要被擱置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府尹大人才有功夫再查。

  姜松被抬回府中,見到白發蒼蒼的母親,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兒不孝,讓母親擔憂了。”

  “平安回來便好。”姜老夫人看著瘦得快要脫相的長子,也忍不住掉了淚,一家子都陪著掉淚,姜平藍哭得尤為傷心。

  待把兒子抬回東院安置妥當,姜老夫人遣散眾人后,裝了幾日虛弱的姜松起身跪在母親膝下,“母親息怒。”

  姜老夫人瞪了他一會兒,忽然淚如雨下,“那是含了砒霜的餃子啊,你怎就敢吃呢!你這是想要了娘的命啊!”

  “大哥這回確實太莽撞了。”姜二爺怕地上涼,扶著大哥起身坐下。

  待母親情緒平靜些,姜松才低聲解釋道,“父親在世時,兒常幫著整理刑部卷宗,了解砒霜的毒性,那半個餃子雖會讓人腸胃受損,但絕不致命。兒沒用,只能想到這種辦法幫父親報仇。”

  姜老夫人閉上雙眼,“你這樣做,也報不了仇的。”

  姜松點頭,“但這會令朝中百官和百姓猜疑孟回舟,令御史盯著孟家,令孟家不敢再堂而皇之地做戲惡心咱們。”

  姜二爺也道,“兒聽說張文江這人很較真,京兆府查不清的案子他會一直記在心里,只要他也懷疑孟回舟,孟回舟就當不成刑部尚書!”

  “何以見得?”姜松問二弟。

  姜二爺分析得頭頭是道,“刑部尚書可是六部要職。若張文江覺得孟回舟品行不端,一定會跟大理寺卿等朝臣私下議論,還會尋機會告訴黃通老將軍。黃老將軍再在文慶殿內跟其他幾位閣老聊上幾句,到時只要沒有人力保,孟回舟就升不上去!大哥覺得,朝中五位閣老哪個會力保孟回舟?朝中能人無數,孟回舟在閣老們眼里,連跟蔥都算不上!”

  姜松又問,“張文江與黃閣老有何關聯?”

  姜二爺瞪大眼睛,“大哥不知道?張文江的妻子是黃老將軍的親侄女啊!黃老將軍二兒子黃棣的妻子是張文江的妹夫的妹妹,這門親事還是張夫人幫著說的呢!”

  姜松欣慰地點頭,“分析得很對,二弟對京中各家的親疏遠近比我都清楚,待你入朝為官,一定比我走得長遠。”

  嗯?姜二爺瞪大眼睛,忽然覺得事情要不妙。

  “科考說難便難,說容易卻也容易,以你的聰明勁兒,只要你肯下功夫,最遲下一科,必能中舉出仕!你我兄弟齊心,不出十年,父親的大仇必報!”姜松開始暢想美好的將來。

  姜老夫人也信心十足,“監督楓兒讀書的事,娘就交給你了,如今府里也只有你能鎮住他了。”

  “娘放心,兒當盡全力。”姜松信誓旦旦,他寒窗苦讀十六載中舉的經驗和心得,一定要全數教給二弟!

  姜二爺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娘,大哥,我……”

  不待他說完,姜松忽然面容一凜,“事情就這么訂了,今晚我拉張書單,明日你就開始讀。二弟,你去召集全家人過來。”

  姜老夫人微愣,姜二爺更怕了,“大,大哥,你要干嘛?”

  姜松只吩咐道,“去吧,連留兒也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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