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般的鼓樂聲,瞬間將蕭靖禹的問題湮沒。
他問了這句,便不再看烏倫格世子的表情,轉過身與后妃和皇親舉杯痛飲。
陸挽瀾以茶代酒飲完后,不自覺地抬眸看了一眼身側的遲錚。
她在六年前還是丹巴七部最尊貴的郡主,如今以狼崽的身份站在這里,看著仇人鳩占鵲巢,心里該是多么痛苦!憤恨!
還有這個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梨影,也許就是烏倫格世子口中說的渣滓,海氏的后人。
人,對于他們來講,連畜生都不如。
那么,土骨論·海靈呢?
她若想走,沒人能夠阻攔。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讓這個魔鬼一般的女人,甘心在瓏格郡主的鐵鞭之下,為奴為婢。
陸挽瀾眼中精芒一閃,她忽然很好奇,海靈的弱點會是什么?
或許,可以用這個梨影試探一番。
正在琢磨著該怎么試探,她忽覺肩頭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身后是遲錚冷靜的提醒:
“姑娘,他們上場了。”
陸挽瀾抬頭,只見大周和丹巴七部的球員,正握著球杖,乘坐寶馬良駒從兩側的入口緩緩行進。
雙方各有八名球員,分別是四男四女。
出人意料的是,領頭的兩位女將,竟都是一身白衣勁裝,胯下皆坐如雪龍駒。
二位剛一入場,便引來周遭數百人地動山搖般的吶喊。
看客中更有甚者,直接拆了亭子上的流光錦簾作為旗幟,在上方揮舞。
雖然大周的隊伍得到了滿場喝彩和支持,可場中的八人,卻明顯被對方的氣勢狠狠壓上一頭。
看著面前瓏格郡主冷漠的眼神,王雪濃原本不可一世的高傲,瞬間被擊得粉碎。
她甚至覺得,自己握著球杖的手都開始發顫。
還好身后的王六姑娘及時穩住她心神:“七妹別怕,她們不過是虛張聲勢,咱們的幾位少將軍可不是吃素的!”
“恩!我知道,六姐。”
王雪濃深吸一口氣,看著八個對手,強裝鎮定。
心里卻想要打退堂鼓:他們的樣子好恐怖,待會兒如果自己再摔進泥巴里,得多丟臉啊!能不能不打了啊......
瓏格郡主壓根不想與這幾個蝦兵蟹將多廢話,只側過臉朝陸挽瀾的方向望去。
她知道大周有句名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燕王妃果然是個聰明人。
不過,她很快就會知道,什么是,自作聰明!
被盯了半晌的陸挽瀾,與瓏格郡主對視之時,隨意向身后的梨影勾了勾手指,接過茶盞回敬后,便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喝茶吃點心。
看熱鬧是一回事,填飽肚子又是一回事。餓著肚子打架,可不是好習慣。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祝王家的幾個姑娘,好運。
還有就是,希望他們幾個能撐上一時半刻,也讓自己好好養精蓄銳。
瓏格郡主只覺一拳又砸在了棉花上,冷哼一聲便拉起韁繩退到一旁。
而代替她站在王雪濃面前的,則是一個戴著玄鐵項圈的侍女。
那王六姑娘見狀,便開始陰陽怪氣:
“還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樣貌比不上我們雪濃妹妹,找個侍女充門面也算掙回點面子!”
“就是!”那八姑娘王雪晴此時也狂妄地不成樣子,“想跟我們七姐搶燕王殿下,癡人說夢!虧你還是個郡主,說出那種話來,當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她們雖罵聲不斷,卻沒能激怒這瓏格郡主。
反倒是她面前的侍女,眼中倏地放出野獸的鋒芒。喉中只發出一聲悶吼,便驚得王家姑娘的馬兒揚脖顫鳴。
王雪濃登時嚇得花容失色,只能奮力調整著韁繩,穩住連連退后的馬兒。
緊隨其后的幾個少年將軍紛紛過來幫忙。
他們見這球賽尚未開始,對方竟這般欺侮大周的姑娘,更是憤怒:
“雪濃姑娘別怕!他們不過是大周的手下敗將,今日還敢耀武揚威,我們定打得他們找不著北!”
“就是!讓他們嘗嘗我們京城五小侯拳頭的厲害!”
捻著蘭花指的平南侯嫡子沈猛,急忙糾正這人的說辭:“是四小侯啦!”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幾人,那定北侯嫡子李傲棠,可不就是死在丹巴七部人的手中。
一時間更是怒發沖冠:“對!今日就打斷他們的狗腿!為李公子報仇!”
“還有付東頁付大人!”
“對!讓他們血債血償!”
這三位剛從戰場回來的侯爺之子,向來目中無人,脾氣是一點就著。如今難得攀上幾位王家姑娘,連帶著國仇家恨瞬間沖昏了頭腦!
遠處不明真相的觀眾們,見他們揮舞著球杖盡顯雄風,更是熱血沸騰。
爆炸般的歡呼吶喊聲,登時響徹整個球場的上空。
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蕭靖禹收斂眸中冷芒。似是拉家常一般,對烏倫格世子扯著脖子炫耀:
“那次朝賀,你們丹巴七部也是八人上場。紇石烈·帕爾木帶著七部頂級勇士,都沒能打過朕的五個弟弟。要知道朕最小的弟弟燕王,那時候才十八歲。”
“哦?”烏倫格世子側目而視,“那圣上的弟弟如今怎么不見一人?”
這話將蕭靖禹問住了,他所說的燕王,就在上一刻剛剛離席。
握著酒杯的手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杯中清澈酒漿驀地濺出了來,灑在桌上。
于下方侍奉的劉元海見狀,急忙抬起袖子抹去酒漬:“圣上兵部尚書謝大人有事啟奏。”
“何事?”
“謝太傅年老體弱,現下還未到哨鹿圍場,謝大人純孝,請問圣上可否讓其帶人一路相迎。”
蕭靖禹重重呼出一口氣:“準了,告訴他不必來謝恩。”
“是”劉元海輕輕應了一聲,又甄滿酒杯,“只是燕王殿下,出了馬場沒回營帳,說是惦記著豫王殿下的腿傷,一道往京城去了……”
聽完劉公公的話,蕭靖禹眸色微變,輕抬衣袖端起酒杯,繼續回答烏倫格世子的問題:
“朕的弟弟們,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說完,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嘴角笑意更濃:“今時不同往日,對付這幾位,還不用朕的兄弟出馬。”
烏倫格世子聽罷,亦是回以明快的笑聲:“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兩人犀利目光碰撞之際,便聽球場上重鼓擂起,烈馬嘶鳴。
二十四面紅底鑲金邊的錦旗,在萬里無云的碧空中颯颯舞動,只等進球之時插入旗墩。
十六位球員,緊盯著發球官員手中的紅色皮質圓球,蓄勢待發。
只聽銅鑼“哐啷”敲響,發球官員將紅球拋入空中,同時大喝一聲:
“開球!!!”